三十:实地考察,春明茶馆喝茶。
天寒地冻的,王大霖的脑浆八成也冻结成块,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那名陌生男子是谁。
陌生的中年男子身披灰huáng sè的土狼皮大袄,沉重的大脚踩在厚厚的雪层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该男子嗓音浑厚,中气十足。“大霖老弟,厨艺不错嘛!”
一步步照着王大霖走来,二者距离不足十米,王大霖才看清楚了这名不请自来的男子的相貌。连忙起身迎接。“邵大哥,天气阴沉,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虽然口头喊着“邵大哥”,但实际上王大霖和他的关系并不铁,少有往来。
这位“邵大哥”本名邵春明,地地道道的北方大汉。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鼻子,和一张吃四方的大嘴。
他属于“火车帮”的人。
郑县有火车经过。所谓的“火车帮”,仅是一群盘踞在火车站帮人搬运货物为生的脚夫掮客。他们还干点小生意,摆个地摊,间或坑蒙拐骗乘客。
“不黑不白”的火车帮和邙山大寨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火车帮没有枪支wǔ qì,没有指挥系统,也没有大规模火并的经验。
“邵大哥,日子过得肯定很顺心吧!几日不见吃胖了。”
火车帮的帮主邵春明搂住王大霖,亲切问候:“大霖老弟,你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好客的邙山土匪们叉来大块肉迎接邵春明。“来,先吃快肉。”
邵春明摇手拒绝。“谢过各位好意,我来之前吃过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火车站距离邙山大寨远着哩,邵春明八成有事相求。一番繁琐的寒暄后,王大霖问:“邵大哥,难道你来邙山是打算登山赋诗的?”
邵春明哈哈大笑。“大霖老弟,现在年根儿了。不打算干一票大的,筹备点儿‘年货’过年?”
“这么说,邵大哥那里是有好货喽?”
“官货!知州刘世荣的货。近些日子他已经运过一批,我得到消息三天后还有一批。”
“官货……”王大霖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陷入沉思中。邙山大寨刚经历火并,大伙尚未完全康复,此时再招惹官府并非明智之举。
邵春明见王大霖犹豫不决,加大筹码。“大霖老弟,哥哥都打听好了。这批货可是直通北平的。刘世荣对这批货格外重视,派遣他的手下全程把控。不用想,绝对的值钱货。”
钱是挣不完的,不能拿了钱丢了命。发了一笔横财后邙山大寨暂时不愁钱。
王大霖没有直接给出dá àn。“先看看情况吧。”
邵春明有点失望,王大霖没有他预想得那么“勇敢”。“好吧,那咱们先观望观望。”
劫火车是件高风险高回报的活儿,需要多方人员共同努力。王大霖有枪,有人;邵春明负责情报和策划。两人四六分成,王拿六,邵拿四。
“来来来,邵大哥,先别提正经事了。来到弟弟家,不能让你饿肚子。”
不再摔跤吃肉了,开锅。土匪们如同群狼扑食,分抢肉块。
酒足饭饱后,王大霖排班人手到寨墙放风,倘若此时官府的剿灭大军像邵春明一样不知不觉地摸来便太可怕了。
然后,王大霖和小虎,李志三人跟随邵春明绕远路下山。去火车站“实地考察”。邙山里刺骨的风呼呼吹得猛烈,他们的脚印很快被覆盖。
火车算是郑县的血管,郑县的崛起离不开火车的修建。
据《清史稿》记载,火车的修建先由两广总督张之洞上奏清廷。
一久零四年,甲辰年,芦汉铁路郑县站开始修建。
一九零六年,丙午年,京汉铁路全线通车。陇海铁路郑县段开始运营。
时间再推移到王大霖的那一年,喷着蒸汽的钢铁巨兽已经在郑县跑了好几年了。并且清廷开放郑县为商埠,与外国通商。
郑县的老街也因为火车的开动重新焕发了生机。大同路,德化街,苑陵街因为背靠铁路,重拾繁华。以邵春明为首的几百号“火车帮”便聚集在这些街道。
火车帮最大的特点便是人多势众,最大的缺点是能干事的人没有几个。
德化街。
邵春明领着三位衣着朴素的“邙山草药商”在熙熙攘攘的德化街上溜达。街道很是热闹,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德化街是邵春明的地盘,每个人见了他都得喊声邵爷。挑着胆子卖“锅盔”的小贩乐呵呵谄媚:“邵爷,刚打的锅盔要不要来俩?蘸着大酱可得劲了。”
“不了,不了。”
“这三位是邵爷的朋友?”
邵春明张开双臂搭在三名邙山草药商的肩膀上。“我亲戚。”
卖锅盔的走后,邵春明领着王大霖走到靠近火车站的一处茶馆——春明茶馆。以邵春明的名字命名,自然是属于火车帮的据点。
摆摆手,茶馆伙计端来两壶信阳毛尖。对!就是坐过火车的那种高档毛尖。当时劫了火车,四六分账,邵春明也落得不少的信阳毛尖。
茶馆二楼视野开阔,火车站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当时清廷修建的火车站无法和当代的火车站相比,仅仅有几栋三角顶的瓦房。
郑县火车站虽然寒酸了点,可人非常多,摩肩接踵。有中途转车的旅客,趁机卖零食茶水的商贩,搬运货物的脚夫,扛枪维持治安的清兵……鱼龙混杂。
邵春明指着扛枪的清兵说:“大霖老弟,你瞧。值岗的清兵比前些日子足足多了三倍。而且知州刘世荣还经常亲自来视察。”
四处瞅瞅,确认周围无人后押低嗓子讲:“他们半夜里偷摸着,把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装上火车。我准备去瞧瞧箱里装的啥,还没边儿呢?刘世荣的手下已经拿枪对准我了。”
“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啥凡物。要不然我也不会麻烦大霖老弟。”
王大霖仔细观察火车站里的守备情况,眉头紧锁。“啧,挺棘手的。”
想了许久,王大霖准备干了。直觉告诉他一笔巨大的财富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