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室内安静地只剩下训练室外影影绰绰传来的流水声。
秦轩身后的雪豹似乎卯足了精神，它一双异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颜安，像在暗中观察不知所觉的猎物，一旦发现对方无意中露出的破绽，就能立即前扑，目标直指脆弱的咽喉处。
颜安当然能感受到这样两股极为相似的视线交缠着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他舔了舔嘴唇，想开口提醒秦轩这同样也是第二个问题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轩的个人终端却响了。
僵持的气氛瞬间因为这股不和谐的响声松懈下来。秦轩率先“噗嗤”一下笑出声。他看了终端一眼，没有立即接起，而是转头继续摸颜安的脑袋：“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想知道你隐藏这些的理由。”
颜安依旧面无表情地拍掉了秦轩的手：“没有理由，学长你真的好烦。”
“只要不是教国的间谍，不管什么理由我都可以替你保密。”秦轩依旧没有理会那个越来越响的终端：“我好歹是你学长，多相信我一点，嗯？”
颜安心想，你不仅是我学长，你还是成百上千首都军校学生的学长。
多么伟大又博爱的校友情啊！
就在秦轩的终端因为震动幅度过大而差点原地跳探戈的时候，颜安终于忍不住把秦轩往外推：“你还是快接吧，我快被吵死了。”
“真敏感，”秦轩拿着终端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感官这么敏感，真的是普通人吗？我都还没到极限呢。”
颜安被他这一口气吹得躁得慌，十分不悦地回答道：“我只是心疼它身为一台个人终端还得学跳舞。”
“学跳舞？”秦轩没懂，但这并无所谓。他很快就不得不接起通讯了。
因为颜安已经将他推进了电梯里，还非常“体贴”地帮他按了个按钮。
秦轩：“……”
秦轩接起通讯，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
“哪儿有接到父亲diàn huà还这种态度的？”秦哲辉等了大半天都没接到儿子的通讯，同样十分不爽：“你爹我现在非常生气。”
“嗯，如果你把你眼罩上的哥斯达魔法阵洗掉的话，这话会比较有说服力。”
秦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自己的房间。他把终端放在一边，将手里紧握着的几根发丝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贴上标签。没多久，窗外便飞来了一架小型无人飞行器。他把盒子放进飞行器中，轻轻一推，便送它消失在了夜幕里。
“有什么不好的？这个魔法阵可是掌握了整个宇宙的机密。”秦哲辉没注意到秦轩的小动作，他十分自豪地回答道：“你看到中间的六芒星了吗？这可是吉鲁在最新一集得到的新力量，可以挖掘出人类精神力的奥秘！”
“爸，我很多时候真的不太明白一个沉迷中二少年màn huà的中年人是怎么成为一代富商的。”秦轩十分不解地问道：“如果有一天头条新闻里出现alpha星系某富豪因阅读中二màn huà引发狂躁症这种消息，我觉得我能一秒猜出就是你。”
秦哲辉“呸”地一声：“你这臭小子，哪有咒自己老子死的？要不是老子知道你不贪图老子的财产……再说了，你爹我哪儿来的狂躁症了？这都有你妈那么多年了……倒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没给自己找个小向导啊？”
秦轩想到那座看上去冰冷又毫无血色的白塔，摇头道：“我还不急。”
“不急不急不急，等狂躁症发了就知道急了。”秦哲辉骂道：“都多大的人了，整天忙活些乱七八糟的，就是不干正事。”
秦轩不说话。
反正在他眼里去向导塔里领个陌生人一起过日子根本不算什么正事。
不过秦哲辉到底是秦轩的父亲。他见秦轩突然沉默，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又瞪着眼睛去看旁边的雪豹。他摸着下巴莫须有的胡须须，缓缓露出一个谐星般的笑容：“你小子，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听到这话，秦轩手里一紧，脑海里没来由地闪过刚才那人有几分倔强又有几分丧气的模样。
“不，爸你想多了。”秦轩回答道：“没有那种人。”
“两次否定句，说吧，是个什么样的家伙。”秦哲辉不愧是秦轩的父亲，他老神在在地翘起了二郎腿，十分热心地八卦道：“谁家的小向导啊？东白塔还是西白塔里的？”
秦轩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他不是向导呢？”
秦哲辉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把刚翘起没多久的二郎腿放了下来，面容严肃道：“秦轩。”
“嗯。”
“你告诉我，你没在开玩笑吧？”
“爸，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秦轩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种情况的精神力……这辈子就这样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哲辉回道，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先告诉爸，对方是什么？哨兵？还是普通人？”
“不知道，我还不确定。”
秦哲辉莫名道：“不确定？不确定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秦轩说道：“其实我怀疑他是个哨兵，但……我没看见过他的精神兽。”
“mī mī呢？他能看见mī mī吗？”
雪豹在秦轩身后嗷地吼了一声，显然十分不满意这个昵称。
“他也看不见它。”秦轩用手按着雪豹的头，算作安抚：“mī mī在他周围绕圈的时候、盯着他看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面对秦轩顺应他父亲叫mī mī的做法，他掌心底下的雪豹十分高傲地扭头表示抗议。
“那你让mī mī扑他啊！挠他啊！要真是哨兵，肯定会条件反射反击的，这可是身为哨兵的本能！”
秦哲辉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他还在劝儿子找个向导的立场，尽帮他出馊主意：“再要不然，你直接冲上去干他啊，没准他的精神兽就跑出来护主了！”
秦轩：“……”
有个太过奔放的爹，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他的疑点还太多了……我就算喜欢他，也必须先调查清楚他的身份。”秦轩坐在终端前，冷不防地问了一个问题：“爸，你剥过洋葱吗？”
“切过啊，怎么了？突然向我取经怎么切洋葱？”秦哲辉一脸兴奋地炫耀起自己的聪明才智：“我跟你说，我每次给你妈切洋葱，都是戴着舰载机头盔切的。这玩意儿真的好用，除了有点重，味道一点儿进不来。”
秦轩决然地否定了他爸的猜测：“不，我只是想打个比方。”
老秦十分不悦，却依然耐着性子：“什么比方？”
“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就像在剥洋葱。”秦轩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层一层地剥，每次以为剥掉一层就会看到芯了，却发现剥完后面还有一层。”
“你觉得很有意思。”秦哲辉看着儿子的眼神如此说道。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你乐此不彼。”
秦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有点期待刚才被送出去的那个盒子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或者惊吓。
“对，”秦轩肯定道：“我乐此不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