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入夜了。脸上的伤口许清如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撒了谎便有点心虚，干脆也没吃晚饭直接回房间里写作业。
整理好书本，习惯性地将shǒu jī拿出来，许清如手指轻触屏幕，点开了微信的图标。
程亦当时是黑着脸加了她，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可能这种大佬觉得五十块钱羞辱了他。
那要不再加五十吧，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晚上八点钟，许清如对着shǒu jī发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发丝在指尖缠绕着，忽而响了一声提示音。
对方转账五十元。
许清如顿了会儿，按下接收。
门忽而被推开，妈妈一手端着托盘往这里走过来，“小如，妈妈给你热了牛奶，趁热喝啊。”
许清如一惊，鬼使神差地就把程亦拉黑了，把shǒu jī屏幕扣在桌子上，站起来接了牛奶。
妈妈瞟了一眼她的shǒu jī，笑了笑，“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妈妈知道你听话有分寸，但也注意别玩shǒu jī太多啊。”
许清如乖巧应了一声，无奈地听着妈妈各种絮叨，让她不要早恋。
她喝了一口牛奶，表面上乖乖巧巧，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早恋呢，万一想不开早恋了，估计到时候比打游击战还要凶残。
程亦这么早回家很难得，不过反正也没有别人。
保姆也早就下班回家了，程亦撇了撇嘴，自己开了冰箱拿了一瓶冰镇啤酒，对着瓶口喝了几口，几滴酒液顺着下巴流到了衬衫里面，在温热的皮肤上面凝结。
‘啪’的一声，啤酒杯摔得四分五裂，白色的泡沫流了一地。
只要能给那男人添一点堵，他不介意做任何事。
程亦盯了一小会儿酒瓶的残骸，接着慢吞吞把自己整个身体甩到了沙发上，眼神放空，觉得这个家有点荒谬。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许清如的兔子头像，程亦下意识把shǒu jī摸出来。
还兔子头像，这女的分明精的跟个狐狸一样。
但是这兔子有着宽宽的大门牙，凶恶的表情以及摇摇欲坠的一对大耳朵。
傻。
莫名又有点像她。
程亦嘴角扯了扯，眼神里的暴躁沉淀了下来，逐渐清澈，手指漫不经心点开了许清如的头像，进她朋友圈里。
朋友圈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真的假的？
他手指点了点，发送：喂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喂前面被缀了个红色的感叹号，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上面的记录，是他转了五十，许清如接收转账。
然后，他就被拉黑了。
拿了钱，翻脸不认人。
……而且还是五十块钱。
很好。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许清如一早上起来，先在计划本子上划掉昨天的日期，本子显示，距离期中kǎo shì就还只剩下五天。
一切照例，许清如在公车上面打盹，忽而想起了那天自己看见了程亦。
她睁开眼睛小心地瞄了一圈，今天的车上没有任何熟人。
来了教室，许清如刻意低着头，楚子烨还是察觉到，轻轻敲了她桌子两下，“你怎么了？”
“没事儿。”许清如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脸，虽然基本没什么伤口，可是贴着一个大号创口贴还是很吓人的，只能冲着楚子烨摇了摇头，“我不小心碰的，没事。”
楚子烨欲言又止，许清如整理自己的书本，无所谓道：“真没事，你不用担心。”
其实脸上被划了口子的性质挺严重，要不是李菱和程亦家里有关系，他们都不能和解，不过许清如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当时干脆也就自己提了和解。
“我不是说这件事。”楚子烨目光定在她脸上，摇了摇头，“虽然我觉得这件事也挺严重的，不过。”他正色，“我昨天想了想，觉得你不应该和程亦打这个赌。”
许清如笑了，“你觉得我会输啊。”
“正常来说你当然不会，不然咱们一中面子哪儿放？”楚子烨开了个玩笑，接着摸了下鼻子，“我是怕他zuò bì。”
他坦然，“程亦那个人自诩是六中的老大，守着那一堆破铜烂铁还容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这种人都不折手段的，我怕你吃亏。”
许清如的手指卷了下书页，回头静静地看楚子烨，眼睛大而无辜，眼睫毛略垂下来又有点迷蒙的感觉。
校园里清甜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沁入鼻尖。
楚子烨抬了下眼皮，忽而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我觉得他不会的。”
许清如只说了这一句话，声音很轻但却带着点坚定，包含着她隐约的信任。
虽然和程亦就见过几次面，不过许清如对他的印象却奇迹般变好了。
许清如觉得可能是因为脸。
楚子烨顿了顿，没有说话，耸了耸肩膀笑着将话题岔开。
篮球赛的热度逐渐褪去，许清如和程亦打的赌似乎也随之被遗忘，一中这种学霸云集的学校，临近了期中kǎo shì，自然是许多人都埋着头学习。
不过学习阻碍不了八卦的热情。
kǎo shì前一天，第一门是语文，许清如最后再看了一遍自己的字词字音，不经意往旁边看了下，位置空空如也，她低声嘀咕：“班长回去的挺早。”
印象里，楚子烨一向是晚上八点以后才回去的，今天这才七点，人就没了。
陈雪鬼鬼祟祟抬起头来，拍了下许清如的后背，“学霸，你真的不知道啊？”
“嗯？”许清如揉了揉鼻梁，觉得她这一声学霸叫的有点逗。
大家都是表面上自称学渣喊别人学霸，不过也就只能听听。
“咱们班长，今天在贴吧上被人给……扒皮了。”陈雪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歪了歪脑袋，声音刻意压低。
接着她把一只shǒu jī递了过来。
shǒu jī上的页面触目惊心，标题非常直白：高二一班的楚子烨你妈当小三今天炸了你知道吗？
她没看内容，只瞄了一眼就将shǒu jī递回去，笔在指尖转了两下，将最后一个题目用红笔勾出来，平平地评价道：“无聊。”
“有些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陈雪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shǒu jī，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里面说咱们班长的母亲当了程亦他爸的小三。”
说罢闷笑了一声，“难怪我就觉得他们之间那个暗流涌动啊。”
许清如把笔放下了。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前几天的光景，那时候楚子烨很笃定地告诉她，程亦是一定会zuò bì的。
刚好晚自习下课响了起来，许清如很快整理好了书本，回头叮嘱，“你不如多花点时间学习，明天就要kǎo shì了。”
陈雪吐了吐舌头，跟她道再见。
天气彻底转秋，许清如套了一件薄外套，程亦还是穿着黑色的短袖，胸前有个铆钉的骷髅图案，中二又幼稚，不过穿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好看，内敛却隐约透着点张狂的意思。
平时他不会准时到学校，不过谁让今天期中kǎo shì。
两个学校在这方面的操作倒是挺一致的，kǎo shì时座位号按照前一场kǎo shì排名排列，程亦不负众望，就算是六中老大也一样被扔去了倒数一个考场。
以六中这个连寥寥几个běn kē都靠体育生撑着的尿性，倒数第一这个考场里，基本都是上一场没来kǎo shì的人，平时按理来说应该也没人，只是今天来监考的老师险些惊掉了眼镜。
一整个考场，整整齐齐坐满了人，虽然这些学生都没准备好好kǎo shì，而是都冲着程亦望。
程亦大哥瞧着二郎腿，装模作样带了个圆框金属眼镜，发丝都被手朝后抓去，好像个大少爷一样等着监考老师来伺候。
这周身的气质和理所当然的态度并不突兀。
老师推了推眼镜，偷偷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太阳的确是从东边升起，暗自嘀咕了句幸好自己并没有偷懒少拿了几份试卷。
有个刚到最后考场的小弟不大熟悉情况，悄悄戳了戳曹瑾伦，“伦哥，咱们程哥为什么今天来kǎo shì了？”
曹瑾伦不屑地瞄了他一眼，说得铿锵有力，“为了六中的尊严。”
惹六中，那小妞等着哭吧。
周禀义听了直笑，小声说：“不愧是程哥，zuò bì也这么厉害。”
小弟摸了摸后脑勺，“六中不就是程哥他们家开的吗？为什么还得zuò bì？”
曹瑾伦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程亦，刚才只觉得盛气凌人，就连带着眼镜都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味道，跟着这种老大也分外有面子，可是现在看却有点不对意思。
他说不上来，总觉得好像老大的心情不太好，不过也不是发火的不太好。
程亦就这样坐着，表情上云淡风轻，眼皮子垂得非常低，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一只笔。
一个词儿，就是厌世。
曹瑾伦说不上怎么回事儿，只好回头摸了摸小弟的脑袋，深沉：“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感受得到的啊。”
小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监考老师一拍桌子，冲着他吼，“曹瑾伦！kǎo shì了还交头接耳？老实点儿。”
程亦被这一声给从打盹中惊醒，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接着打了个哈欠。
曹瑾伦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程亦看了一眼，嘴角勾了下，“傻逼样。”
程亦指尖的笔被转掉了，不过他理都没理，眼神涣散。
刚才打了个盹，梦见许清如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