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惜菴似早有所料,并不奇怪,正色道:“三位先生可知,徐某恩师何人?”
大叫花二叫花齐道:“关我屁事!”
徐惜菴苦笑一声,道:“自是不关三位先生……事,但徐某心心念念,只盼恩师平安,却不知其身在何处!”
“笃庐书院很没用么?连首座的恩师在哪里都不知道!”大叫花不以为然道。
“恩师多年前便已归隐,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徐惜菴道。
“那不是很好么,他自逍遥快活,你却愁眉苦脸做甚!”
“先生当知,按翰泽律例,归隐,其实又等同于自逐门墙,因而名义上,恩师与笃庐书院已再无瓜葛。”徐惜菴缓缓解释道,“若恩师无事倒也罢了,而万一恩师与人结仇,仇家也不会向笃庐书院出手。”
“这不是很好么?”二叫花乜眼而视,道,“他快意恩仇,又借律例保护了你们这些不肖的徒子徒孙!”
“先生所言甚是,”徐惜菴苦笑道,“可是,这也是有前提的。恩师与人结仇,笃庐书院置身事外则罢,一旦公然相助,哪怕是说一句公道话,仇家也可视之为恩师重归笃庐,而师父结的仇,便也成了整个笃庐书院的仇。”
“你很怕么?”大叫花满脸鄙夷,戏谑道,“笃庐书院很怕么?”
“缩头乌龟!”小叫花冷不丁插口,怒目而视徐惜菴。
“爹爹不是缩头乌龟!”徐语芊一听不干了,气鼓鼓地向小叫花吼道,小脸通红。
“先生,还请容徐某细细分说……”徐惜菴满脸苦涩,抱拳道,“若恩师在,哪怕仇家再强,笃庐书院历经千年,同门高手遍布天下,徐某振臂一呼召集起来,破釜沉舟,未尝便没有一战之力。然而如今,恩师下落不明,笃庐便贸然举事,将千年积淀、无数精英置于腥风血雨,殊为不智,则恩师有朝一日归来,徐某又将以何面目见他……”
此语一出,三丐耸然动容。大叫花瞥了一眼小叫花,问徐惜菴道:“你那恩师,可是正被朝廷通缉的翰泽三隐?”
“恩师正是岑贤。”
“哈哈哈,原来你这恩师,竟是得罪了朝廷!”二叫花没心没肺地笑道,“难怪啊,难怪——出头便是造反,难怪笃庐书院要当缩头乌龟!”
“你才是缩头乌龟!”徐语芊娇叱道,还狠狠地挥了挥小拳头,吓得二叫花脖子一缩。
徐惜菴却不介意,轻轻拍了拍爱女的头,又一长揖到底,道:“还请三位先生,帮我!”
“你怎知我们能帮你?”大叫花奇道。
徐惜菴略一踌躇,并不起身,只是抬起头来,蓦地眼中精光bào shè,咬牙沉声道:“若当今圣上和两位帝师都帮不了我,笃庐书院也只好不再做这缩头乌龟了!”
“什么!”三个叫花咚地一声,再次同时跳起,瞠目结舌。大叫花道:“你怎知道?”
二叫花道:“你待怎地?!”
徐惜菴道:“帝师不必紧张。惜菴虽不知何以三位特征如此明显,竟也能瞒天过海,但想必二位帝师之能通天彻地,在朝廷大张旗鼓通缉之下,并无性命之虞,助我恩师,自是举手之劳。”
徐惜菴说得很委婉,言外之意却是:连你们这么拙劣的wěi zhuāng,朝廷的人都认不出来,便只能证明,朝廷对你们的通缉,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通天彻地”一词用得妙极,直听得二位帝师小眼放光,心花怒放。大叫花道:“通天彻地之能么,那倒是有的,但怎么才能帮上你那恩师呢?”
“要助我恩师,最终自是要着落在皇上身上——自古朝廷之事,都无非圣上一言罢了。”徐惜菴向小叫花长揖道:“但当下皇上亦处于非常时期,惜菴却是不敢奢望。惜菴只有两个请求……
“其一是,恳请皇上一诺。据海捕公文,恩师之‘罪’,并非罪大恶极断不可赦,惜菴斗胆,请皇上有朝一日亲政之时,不予追究。
“其二是,恳请皇上与帝师借游历天下之便,暗中寻访恩师下落,并照拂一二。”
“听起来倒不是什么难事,”大叫花高人派头十足,道:“可是我们凭什么要帮你呢——就为了这顿酒菜么?”
“笃庐书院,将誓死效忠圣上。”徐惜菴一字一顿,道。
“哼哼,当皇上是黄口小儿么……”二叫花不屑道,“嗯,这个……小儿虽是小儿,难道笃庐书院本来不该效忠皇上么?”
徐惜菴目光连闪,不紧不慢:“以笃庐之力,效忠何人,大有不同。誓死与否,亦是不同。更何况,我笃庐书院或将面临生死存亡之秋,效忠与反抗,只在一念之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