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寻复一见这架势,猴眼一瞪,叉腰站在郭向二人之间,沉声道:“两位没完了么?不要命的话,尽管打个痛快,之后在相爷那里,侯某必当如实汇报!”
“你……”郭仲甫一顿,收笔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我只知道为相爷做事,最重要的便是活着,”侯寻复目光闪烁,道,“有命,才有前程!”
“……是,寻复兄说的是,我二人,确是鲁莽了!”僵持半晌,向云林沉声道,又向郭仲甫一拱手,“郭大人,有没有兴趣到邀月楼小酌一杯?”
“郭某即便要去,也是看寻复兄情面!”郭仲甫黑着脸,哼了一声道。
“哈哈哈,你看这多好,”侯寻复一手拉着一个,“走走走,就去邀月楼,今日我做东!”
三人迈开步子,很快就来到城中繁华地带一处酒楼。这是一座三层木楼,朱漆斑驳,颜色陈旧,显然已经历了无数的岁月沧桑。妙的是,正因了它的陈旧,在周围极尽奢华的店铺映衬下,反而特别醒目。
三人并不急着进门,迎宾的小二显然了解他们的脾性,也不招呼。三人驻足抬头,看那块木匾。
“邀月楼”。
笔迹瘦劲,内紧外松,线条纤细飘忽有兰竹之气,却又锋芒毕露坚韧沉雄,矛盾分明而又和谐一统,正是几百年前赵佶御题的瘦金书。
三人知道,蔡勋对这个题匾推崇备至,曾评价其“锐利中竟藏着一个拙”,因此三人每次来此,都要努力寻找一阵那个“拙”,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习惯。
进得门来,三人随小二上三楼进了一间雅间。雅间中桌椅和装饰同样古拙简朴,唯墙上题满了历代文人雅士的诗词,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对面墙上,赫然是忘归巢主的一首行书五言古风:
平生爱五谷,可以醉一壶。
昏晓随昏晓,沉浮任沉浮。
小生拘雅舍,老衲困浮屠。
春来秋尚远?生死一须臾。
歌长不当哭,杯空不厌沽。
折柳堪垂泪,观花且驻足。
我从天外来,天外知何处?
举杯邀明月,前程信不孤。
“好一句‘举杯邀明月,前程信不孤’!人生苦短,我等三人理应精诚团结,携手共进才是!”侯寻复读罢这首《酒客吟》,哈哈笑道。三人落座,酒菜上齐,推杯换盏之间,刚刚的剑拔弩张似已烟消云散。
郭仲甫道:“郭某愚见,时下局势特殊,相爷的心思,虽非我等可以揣摩,但相爷的大事,我等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向云林道:“是,皇帝年幼,又终日沉迷书道不问朝政,相爷日夜操劳,我等确当尽心竭力为其分忧才是……”
三人正聊着,忽听楼下一阵喧哗,有人乒乒乓乓摔打着桌椅盘盏,一边吆喝着让老板出来说话。
侯寻复摇头叹道:“邀月楼居然都有人敢来闹事了,这还得了……小二!小二!”
一连喊了数声,却无人应答,楼下依旧乱成一片。三rén miàn面相觑,心道来人还很棘手么?于是一齐起身走下楼来。
此时一楼的大厅已是一片狼藉,桌椅倒塌,杯盘满地,菜品油水横流,客人们已经逃得精光。两个老者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兀自摇手跳脚大骂,却是两名老丐。仔细观之,这两名老丐身高、长相居然一般无二,要不是衣服破烂、肮脏情况不同,几乎无法分辨。一众店小二东倒西歪鼻青脸肿,口中喝骂连声,却是再不敢上前,显见吃了两丐的大亏。
侯寻复面色一沉,喝道:“何方神圣,敢在邀月楼撒野!”
两丐一听,摇头晃脑挤眉弄眼打量了侯寻复半晌,左首老丐怪眼一翻道:“兀那猴子,是你在说话?”
郭仲甫不禁暗暗好笑,促狭道:“原来是寻复兄旧识,我等竟没见过!”
侯寻复长得像猴子,平生最忌讳的就是“猴子”二字,不由得火冒三丈,回头瞪了一眼郭仲甫,又转而向老丐道:“二位在此闹事,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就留下罢!”
“嗯?你又不是老板,难道你说了算?”右首老丐瞪眼道。
“哼,我说了算又怎样?”侯寻复傲然道。
“哈哈哈,太好啦!”两丐突然又笑又跳,一边拍手一边道,“店小二狗眼看人低,要赶我们走,还是猴子有眼光,让我们留!”说罢,忙扶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大马金刀一坐,叫道:“快快快,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只管上来!”突地又跳了起来,“不好不好,这里又脏又乱,实在不雅,快带我们到楼上雅间!”
“找死!”侯寻复勃然大怒,蹭地窜起,也不取笔,左右手中指一竖,凌空分点两丐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