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梓已经准备好行装,燕回也将一路需要的干粮准备好,包了整整一个大包袱,就连合香也拎上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她心爱的那盏油灯。
屋外渐渐有哭声传来,燕回知道是有人发现亲人死去,在悲伤哭泣。面对这些,燕回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却是无能为力。
哭声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有百十人在哭,燕回心中诧异——昨夜到底是死了多少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哭?
让梓先留在家,燕回推开门出去,沿着镇子走了一圈,发现有近半的人家都有人死去,运气好的死了一两个,运气差点的干脆就死光了。
“你怎么来了?”转过一道街角,昨天见过的那个神秘年轻人正在收敛一家人的死尸,两大两小,两男两女,一个也没活下来。见燕回走过来,他抬起头淡漠的问道。
看见年轻人此时的样子,燕回心中一跳,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不见,这个年轻人便仿佛苍老了十岁,胳膊上还有一大块血迹残留,看样子是他自己的。
“这是怎么回事?”燕回不觉有些心揪,问道。
“鬼物太多,要爆发鬼潮了,现在这些,都是鬼潮爆发前的异象……”年轻人双目通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低下头去收敛尸体。
燕回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挪动脚步向一边走去,心里却是十分复杂。
“你有这么强的力量,昨夜为什么不出来,你若出手,今天怎么会死这么多的人!”听闻脚步声远去,年轻人忽然背对着嘶吼起来。
“我不知道”。燕回转过身,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这只是一个开始,今晚,这里还会死更多的人,你还要袖手旁观吗?!”年轻人站起身,怒气冲冲道。
“对不起”在年轻人的勃然色变中,燕回说道:“我要送我的妻子和女儿去王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居然…临阵脱逃!你不配做一个猎魔师!”年轻人不可置信的愣住了,片刻后脸色涨得通红,愤怒道。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猎魔师,燕回在心里想着,口中却道:“这里距王都六十里,我会尽量在今天将她们送到,然后我会赶回这里,不过一来一回,我最少需要两天,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我会坚持到那个时候!”年轻人艰难道,有援军总好过没有援军,咬牙撑一撑,说不定他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
燕回转身准备离开,背后的年轻人却忽然道:“等一等,你此时将妻女送去王都,又能安置在哪里?”
“先安置在客栈几天,然后我会再想办法”燕回道。
“等一下!”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又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用手指沾着衣襟上未干的鲜血,在雪白的袖子书写起来。
“你带着我的家族令牌和手书去,你的家眷可以安置在陛下的内町,那里安全的多!”见燕回诧异的望过来,年轻人解释道。
燕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多谢!我会尽快赶回来!”
天色渐明,云层压低,总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燕回一家三口在匆匆赶路,脚步急促,周围偶尔看见一些路人,也都是身背包袱,步履不停。
“阿叔,我们走的这么急干嘛?”合香有些累了,见燕回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委屈的问道。
燕回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把合香背在背上,哄道:“合香乖,今晚我们必须赶到王都,夜晚这里是不能待的。”
合香不说话,却“啪啪”的直掉眼泪,打湿了燕回身上的衣服,燕回哑然失笑,和梓一起哄了她一会儿,等到合香不哭了,燕回又背上她继续赶路。
六十里的山路不算长,但也足够人走上一天,燕回和梓急赶慢赶,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看见了王都的城墙。黑色的墙体高达三四丈,隐约可以看见有甲士巡逻。
离王都越近,路上的行人就越多,都是往王都里去的。燕回见状心里又沉痛了几分,看样子察觉到异状的人不少,都开始逃到这里来了。
城门口的甲士没有阻止平民的进入,燕回也顺利的带着梓和合香走了进去。这时,城门边上的一个沧桑老者看了燕回一眼,目光中透过惊异——这几天共有上百名猎魔师从王都出发,前往各地支援,倒是难得见到像燕回这样往回跑的。
通往内町的主干道上分布着九町——卖油的油町,卖米的米町,此外还有香町,酱町,柴町……
因为临近傍晚,各町大多关门停业。燕回注意到,这些人家门口都没有撒黄豆,也就是说这里没有鬼市?燕回暗暗想道。
走到内町前,燕回拿出令牌和手书,交给了门口站着的一名官吏模样的男子,男子用笔核对了一下,又将令牌和手书交还——“猎魔师大人,您请随我来”。
燕回带着梓和合香,跟着男子走过长长的甬道,又拐过两道宫墙,在一间朴实的房子停了下来,男子推开门,道:“猎魔师大人,您可以在这里休息,饮食会有人定期送来。”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燕回看了眼屋里的摆设,发现床单被褥都有,一张小小的塌上还放着茶杯,不由感谢道。
“不敢,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男子低声道了一句,见燕回点头,于是躬身退下。
“走,进去吧。”燕回说道,拉着梓走了进去,合香发出一身欢呼,冲进去扑在床上一动不动,今天实在是把她累坏了。
休息了一会儿,合香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把脖子上的包袱解了下来,露出其中一盏小油灯,仔细的擦拭起来。
燕回和梓对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两人没有休息,而是先把干粮和行李放置好,梓还抽空借着屋外的炉灶做了一顿晚饭,闻起来香气扑鼻。
“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我明天出发,后天就可以回来。”燕回一边吃晚饭,一边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