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就是想问个路嘛,怎么就像不被人待见似得,被人劈头盖脸地泼了水?
湿漉漉地水珠子连续不断地从珍珠的头发尖往外冒,流进嘴里,珍珠居然尝到了咸咸的馊臭的味道。
不会那么晦气,正好被人泼了洗脚水吧?
肖迎春收回泼水的姿势,丹凤眼微挑,先发制人道:“大白天的,你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是想当偷儿不成?”
“你你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想问”
珍珠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说话的时候牙关都打起了磕巴。
不等她把话说完,肖迎春将铜盆举过头顶,强势地逼近珍珠,凶巴巴道:“你要干嘛关老娘屁事,滚滚滚!少在老娘屋子前晃!”
话音落下,珍珠猝不及防间,被她推了一把,连人带水桶跌在了地上。
突然遇上这么不讲道理的泼妇,珍珠脾气也被激上来了,从小到大,她什么苦都吃得,什么委屈都受得,但唯独受不得被人污蔑。
见那妇人要关门,她顾不得屁股上的疼,一股脑儿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抵住了对方的院门,倔强出声:“我不是偷儿!”
肖迎春说出难听的话,本来就是想将人吓走,也没真把她当成小偷。
乍见小姑娘认真了,她信口胡邹的气势反倒弱下来了,面僵了僵,缓声道:“行,那你倒说说,这一大清早你在我家门口东张西望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村东头的水井怎么走?”
“你出来打水的?”
珍珠闻言,心里腹诽,这不是废话吗?试问哪个当偷儿的出门还挑着两口水桶的?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当着妇rén miàn说的。
思索间,她也不指望能问什么路了,误会解释清楚了,她还是继续找路吧。
肖迎春余光瞥了眼地面,的确有两只翻倒的空水桶,顿时老脸一红,本就理亏的她,伸手扯住了欲要离开的珍珠衣袖。
“这位大婶,我娘还等着我挑水回去呢。”珍珠自觉已经够宽容大度了,要是换了在薛家村,谁敢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诬蔑她,她定是要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的,看那些信口雌黄的人以后还敢不敢!
说着,珍珠手臂用力,挣脱了肖迎春的手掌,径自弯腰将地上的水桶固定在扁担两头,重新挑上肩头。
“村东头离这里少说也有三里地,你这样去,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水挑回去?”
“三里!怎么会那么远?”珍珠郁猝了,出来的时候,公公明明说了没多远的呀。
“怎么不会,我这里已经是唐家村村西最偏的一户了。”
闻言,珍珠整个人都愣了,她出来的时候,明明沿着东边走的,怎么就走到西边来了?
肖迎春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噗嗤笑出了声:“行了,今儿个算你运气好,我家院子里正好有口水井,既然你不是偷儿,那我就暂且放你进来,让你在我家担水吧。”
“大婶,你家真的有水井?”珍珠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有没有,你进来瞧瞧不就知道了。”说着,肖迎春已经大方地让开路,示意让珍珠进门。
一般来说,每个村子tí gòng给村民吃水的井就一口。
就拿她娘家的薛家村来说,也就只有村长家的院子里,才会有口单独的水井。
所以,珍珠在听到大婶说家里有井的时候,着实是吃了一惊的。
不过,想到出门的时候,婆婆张氏已经很不高兴了,要是她在担水再耽搁时辰,回去恐怕又要挨训了。
虽然她皮厚经得住那些难听话,但是家和万事兴,既然嫁过来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水的时候,珍珠和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才知晓这口井是她家男人心疼她,不想让她每天从村西到村东担水,特意请了人在家里开了一口井。
珍珠打水动作熟练,很快将两桶水装满了,便打算告辞。
“阿嚏!”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还是换身衣服再走吧。”肖迎春丹凤眼里掠过一丝不舍,关切道。
“不用了迎春大姐,我出来许久了,家里人该等急了。”
“可这大冷天的,万一着了凉,就是我的罪过了。”
“迎春大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身子骨皮实没事的。”
说着,珍珠弯腰,将两头挂着重重水桶的扁担往肩上一挑,然后一脚深,一脚浅,晃晃悠悠地出了院门。
“珍珠,那你小心点。”
“哎。”
“记得常来大姐这里坐坐。”肖迎春看着珍珠渐行渐远的瘦巴巴小身板,依依不舍道。
“好,一定来。”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原以为遇上了蛮不讲理的泼妇,没想到却因祸得福,以后婆婆要是再让她担水,珍珠就不用去村东头跟人排队挤了。
回去的路,倒是很好找,珍珠按着迎春大姐的指点,很容易就找到了回去的小径。
刚到家门口,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珍珠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半遮半掩的院门发出老旧的“咿呀”声,在她面前敞开了。
迎面妇人穿着一身碎花袄裙,发髻上插着两只足银簪子,周身珠圆玉润,看着就让人觉得富态。
“这就是咱们知礼的新媳妇吧,啧啧啧,长得可真水灵。”胖妇人眉眼飞花,伸手就抓住了珍珠的胳膊用力地往回扯。
这时候,珍珠正好担水跨门槛,猛地受了力,身子一歪,整个人朝着那胖妇人倒了过去。
打翻水桶的声音和妇人惊呼尖叫的声音同时划破唐家小院的上空。
张氏疾步上前,将珍珠从地上扯起来往身后一塞,厉声道:“笨手笨脚的连个水都挑不稳,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屋去!”
“娘我”
“我什么我!这都日上三竿了,等你把水挑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
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通,珍珠有些委屈,可看婆婆已经很生气了,只能讪讪地收声,径自回屋。
推开门的刹那,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唐知礼正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珍珠目光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着他高高衣领间露出的半截脖子,隐约间还能看到淡青的青筋从皮肤里透出来。
“你皮肤真白。”
心念微动,大实话从珍珠嘴里头口而出。
唐知礼将药碗放到桌边,额角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目光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单手握拳轻咳了声,道:“身上怎么都湿了?”
忽然被问起衣服,珍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依婆婆的话滚进来,其实是顺道来换掉身上的湿衣服的。
珍珠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弯腰从床底下拿出她从娘家带来的包裹,这里头装得是她平时换洗的两套衣裳。
她tuō yī服的动作依旧不停,继续将棉服也脱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紧紧地贴着她身子。
迎春大姐那盆水大部分都泼在了脸上和头发上,只有小部分沾在了衣服上,亏得棉服吸水,最里面的贴身衣服还是干的,珍珠才能撑着瑟瑟冷风一路挑水回唐家。
“你、你、做什么?”这女子也太大胆了,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tuō yī服呢!
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结巴质问声。
珍珠正好拿着面巾,擦脸脖子和胸口的水渍,闻言,她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秀眉微蹙理所应当道:“把衣服脱了,换身干爽的衣服的啊。”
话音落下,唐知礼就看到对面的女子身后要去解开中衣的扣子,瞬时他脸涨成了猪肝,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相公,你怎样?还好吗?”奇怪了,进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咳得那么厉害了?她应该没做什么事惹到相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