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了……</p>
————————————————————</p>
女人机械地交替着双腿,她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人的模样了。她的头发蓬乱、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甚至每每用舌头舔一下嘴唇,都能够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她的身体近乎quán luǒ,整个人就只穿了一身内衣,皮肤上全是荆棘划出的痕迹。</p>
身边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精神稍微清醒一些,其余的都还比不上女人。他的膝盖已经溃烂了。</p>
两个人从一周前就没有再回过之前居住的地方。他们一直在寻找出口,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p>
催促的低语不断地从男人嗡动的嘴唇间流出,成为女人最后的精神支柱。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女人终于还是眼珠上扬,整个人跌倒在了草丛中。</p>
“喂……”</p>
“……”</p>
男人只好背起了女人,在自己虚弱的身体之上又增加了一个重担。如果是之前的他,在没有认识张凌瑞之前他还是个四六不懂的孩子。他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如此的状态之下,还是放不下别人。</p>
男人继续在夜路上,树林中穿梭,月黑风高,树影婆娑,山路反而成了他们绝佳的逃跑路线。</p>
但是男人还是总有一种感觉。那个打从一周前就有的感觉。</p>
有人在注视着自己。</p>
那不是一个人能够发出的视线,因为男人能够感觉到的视线,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完全暴露在**下的猎物。</p>
不过好在,男人很快发现了一处山洞。他小心翼翼地扛着女人爬上了山洞。他正准备将女人放到地上,右脚突然就踩上了一块huó dòng的石头,差一点就滑倒了。</p>
他低头一看,不仅是一阵紧张。只见周围一片完全没有缝隙的天然青石地面上,居然有一块平滑的板砖,嵌在里面。</p>
一般情况下,在山洞中遇到这种情况,有经验的人都会以为是碰到了什么古人设的陷阱,或是谁设下的机关,那块向下凹陷的石头就是陷阱机关的触发装置。实际上,男人也就是这么想的。可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p>
可能真的只是一块松动的石头,或者是前面有人闲来无聊弄得。</p>
男人这么想。然后,他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带着女人继续向前走了。因为洞口还并不安全。</p>
空气里静的吓人,只有风声在耳旁吹出微弱的“咻咻”声。</p>
潮湿的石洞不断地从石壁顶上向下滴落着水滴,水滴打在女人的脖颈,女人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她闷哼了一声,男人激动地将女人放了下来。</p>
“这……哪里?”</p>
“不知道,在一个山洞里面。”男人的精神开始恍惚了,“我……找到的山洞。”</p>
女人一看不好,呆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感情,她将手盖在男人的额头上,“你发烧了。”</p>
“不要紧,继续走吧。我们……靠里一些再休息。”</p>
但是男人一回头才发现,前方居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岔路口,向左右两边各延伸出一条。</p>
“……”</p>
女人睡过一觉之后,精神恢复了不少。她马上扶着墙来到分叉口,趴在石壁上仔细地检查着。女人细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石壁,男人觉得这只手美极了,在黑暗的环境下,像是一盏明灯。男人甚至在女人的身边发现了一圈光晕。</p>
男人知道,他这是快要撑不下去了。他默默地挪到石壁边,顺着石壁坐了下来。石壁的温度很冰冷,但是他麻木的神经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p>
“墙上有字,但是看不出是什么。”女人并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又一次唤醒了男人。</p>
这几天两个人一路上就这么不断地跟对方说话,不然,早就不知道谁会在哪里成为哪一具不被人发觉的干尸。</p>
“随便走一条吧,反正……就是从一个黑暗潮湿的甬道,到了另一条黑暗潮湿的地方。”</p>
真的,像男人说的那样,其实就是从一个黑的地方走进了另一个黑的地方。这个通道跟之前的山洞通道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洞壁稍微变矮,空间有些狭小了,到了这里,女人不得不放弃了做男人的拐杖,况且之前男人也并不敢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女人身上。这时,两个人不得不一前一后的走了。</p>
不知道是五感已经被乏味的黑暗所麻痹,还是真的已经接近死亡,男人似乎感觉自己的器官有些迟钝了,甚至眼睛已经疲惫的快要闭上,耳朵也完全听不见了,皮肤因为覆了一层水膜而变得麻木无力。</p>
为了他想要提起精神,他打了个呵欠。</p>
接着,鼓膜因为内外气压差瞬间平衡而撑了起来,一瞬间,尖锐的风声、缓和的流水声,还有一些……说不上来是摩擦什么的刺耳的声音。</p>
这里的气流比想象中的要快,所以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鼓膜就会受影响。这根乘电梯或者坐飞机的时候感觉不适的原因是一样的。</p>
男人感觉好多了,女人却是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就连男人突然在她身后停下来,她都全然不知,继续向前走。</p>
这时候,男人在不远的前面看见了光亮。女人应该也看到了,因为她的步伐正在加快。</p>
两个人几乎是瞬间打了鸡血,小跑着向那点光亮接近。</p>
那里,又是一条通道横在了两个人的面前,这条纵着的通道到此就被lán jié断了。</p>
“这……”女人开口说话,耳朵一下就清凉了很多,瞬间,一种不和谐的说不上是什么的声音钻入女人的耳朵,就像是野兽在用爪子抓挠石板的声音,尽管女人已经很大程度上隐藏了自己的恐惧,但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她说:“这是什么声音?”</p>
男人无力地摇摇头。</p>
这条横着的通道就像是河岸,在往前就是一条水沟,连栅栏都没有。如果不是水波有光,可能会有人看都不看就掉下去了。通道是青石板铺成的,凹凸不平,但是明显看出来,青石板泛着光。</p>
“这附近应该有出口。不管是水还是石板,都有光。我们看到的光并不是出口的光,而是这些反射回来的光。”</p>
“嗯。”女人跟着男人,沿着,“你看前面有扇门!”</p>
“门?”男人定睛一看,终究是服了女人的洞察力。前面不远处,真的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门。这扇门隐藏在灰蒙蒙的石壁之中,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两个人被这个新发现搞得精神一振,立马就跑了过去。</p>
“门没有锁。”男人用手指一推,门居然压开了一条小缝。</p>
男人用力,门开了。</p>
那一刻,他们的瞳孔不约而同的缩小了。他们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笼罩了他们,压得他们动都动不了。</p>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p>
“跑啊——”男人大喝一声。声音与野兽般的嘶吼混在了一起,人随声音一起,就此消失在了门口的黑暗里。</p>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女人的身体在听到命令后,顿时像是起跑线上的短跑选手一般弹了出去,可意识仍旧没有反应过来。</p>
“林松……林松——你怎么了?!”</p>
“别管我!快跑!跑出去!然后……再也……别……回来……”</p>
“啊——”女人跌跌撞撞地跑着。她想停下思考究竟是什么状况,又被身后诡异的声音催促着不得不继续跑起来。这么一直跑,一直跑,她突然发现,来时的那条通道居然不见了!</p>
明明都跑了很长时间,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左手边的石壁,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是只有脚下这一条路!</p>
怎么办?怎么办?</p>
女人回头看去,黑暗就在身后,危险可能已经离她咫尺之遥了。</p>
如果这里是个正常的地方,那就是我疯了吧!</p>
女人终于是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p>
水中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片,水流的速度很快,看来这里确实是有其他的出口的。</p>
女人心一狠,把头埋进水里,胳膊顺着水流划着水,很快,女人就发现身边的水流更快了。</p>
就快要到了。</p>
这时,在前方出现了一面石壁,在石壁隐没进水里的地方有一块豁口,水就是从那里流出去的。</p>
那个口子足够大,至少通过一个女人是没问题的。</p>
女人浮上岸换了口气,接着,又潜进了水里。她根本就不知道洞口那边的水势是怎样的。</p>
焦急,是她唯一的感受;出去,是她唯一的想法。</p>
太不合理了,本来这种地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p>
本来只是个普通的白领上班族,现在却弄的像是死亡探险队,女人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p>
压下身子,双肘并拢,穿过去。</p>
突如其来的暗流瞬间击上女人的小腹,她的半个身体顺着汹涌的水势向上仰起,下半身确仍然在洞口内部,后腰擦在了洞口粘滑的洞壁上,狠狠的被蹭了一下。如果不是女人的身体柔软,恐怕她的脊柱早该折了。</p>
因为疼痛,女人口中仅剩的一点氧气也下意识被迫呼了出来。眼前发黑,只能任由身体随着水流向上升着。逐渐,身边的环境变亮,变亮。</p>
出水。</p>
女人喝了好几口水。这是一片海域,她甚至还能从干涩的嘴唇觉出腥咸的味道。身上细小的伤口因为海水的刺激瞬作痛。</p>
女人有些脱力,不过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岸了。</p>
毅力支撑着她使劲地拍打水面,还好有人发现了她。</p>
她虚脱地闭上了眼,她听到到身边有划水的声音,她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她。</p>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女人的胸口之上,使劲,将女人压回了水中。</p>
女人惊愕地睁开眼,眼前的人,竟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p>
看了这么多年的脸,真的是比谁的脸都熟悉。</p>
这股将她推进水里的力量是无法抗拒的。</p>
女人并没有感觉到温暖的阳光将她包围,而是又一次浸入了冰凉的海水。</p>
可喜可贺,她终于不用再感受那种受人追杀的痛苦,她不必再思考眼前混乱的局面。</p>
只是可惜,她再也睁不开眼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