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水上，两艘高挂着洛水水师旗帜的三牙战船扬起大帆一路乘风北上，只用两天便到了洛河巫山峡与北地运河的交汇处，也是整个南北河运最繁华的地点之一的巫山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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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巫山峡，龙盘虎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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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巫山即进入中州，继续北上进入并州是手握冀州大戟士的中山王司马隆胜的封地，司马隆胜是太武帝第三子，手下冀州步卒亦是春秋名军，曾与同样名满天下的西秦巨盾神兵在大壶口有过交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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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壶口之战，一万晋阳卒作十二万玄巽先锋与西秦主力巨盾神兵最先交手，但是最后被时已是上将军的陈凛亲率沉玄铁骑袭击巨盾兵侧翼才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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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强相战却被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的陈凛摘了果子，司马隆胜对此一直心怀怨念，所以即使封王后也曾多次声称陈凛能有今日全靠当年趁自己与西秦军相持不下，让他从侧面偷袭采了自己的果子才得了灭西秦的主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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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听到后对此义愤填膺，痛斥北雍王陈凛的无耻；但当亲历过大壶口之战的人却对此不屑一顾，号称西秦国柱的七千巨盾兵当年可是把一万晋阳卒都快推下黄河了，还说陈凛是摘了你的果子？若不是陈凛来得及时，恐怕堂堂中山王就要被追封黄河王了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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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与北雍一样皆是亲王级别，而玄朝早期曾有晋秦齐楚四王为最尊，但由于当年玄巽地小所以并无封地，也就是说王爵与实力其实并无多大干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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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朝一统天下之后，太武帝将自己的六个儿子裂土封王，前代所封宗王仍旧在洛安城里当个金漆佛像，而世袭的晋秦齐楚四位王爵中的王爵也不敢发出抱怨，太武帝没夺了那四位世袭数百年的尊贵封号已是大幸，谁还敢活得不耐烦了去跟太武帝求封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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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因为前朝遗留的问题所以晋地的便成了中山王的封国，而不是住在京师亲王巷里的晋王司马高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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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国坐拥冀两代二州，麾下十二万披甲之士永镇北边，算得上除了岭南王和北雍王之外的当今第三强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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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镇幽州的辽东王司马令如虽然麾下一万负羽铁骑战力强悍，曾与沉玄铁骑一起南下朱吾将南越所借的蛮族象军打的溃败，可也因与北雍关系实在太过亲密而遭受同胞的建嘉帝猜忌，幽州与北奴帝国和句罗岛国接壤近千里，但也只有七万大军常驻，曾经与北雍沉玄、西秦天狼、北汉吐谷浑和南楚背巍共称天下强军的一万负羽铁骑也落得个分驻边疆，难以再形成一股战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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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暑气为最盛之时，纵使行江河之上亦是难逃烈日高悬难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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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后升着大帆的楼船上，即使水师士卒久经酷暑，惊雷铁骑常披重甲征大漠，可在烈日下都只能穿着简单的轻甲带着斗笠在楼船左右巡查，而负责行船的洛水水师则干脆敞着怀抱着渔具在船上来来去去，将防务重任一股脑全交给了从未听说有过水战的北雍骑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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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水师如此信任北雍兵让每日在船尾练习拿剑的陈杅哭笑不得，每日看着惊雷铁骑的军士不断从屋里跑到船舷趴着栏杆不断呕吐，陈杅心里就暗自庆幸历练之时顺着长江一路习惯了乘船时的摇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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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这样有多久了，没休息一下么？”被临洛刺史连夜堆了无数锦缎珍宝的楼船二层里，老吴撑开窗子看着船尾处平举着铁剑的世子一脸惊奇向身边的扶夏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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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夏换上一身青纱配着菱叶裙摆，好似冰玉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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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嫩白的手用竹夹将冰块放入酸梅汤中，轻笑道“早上醒来喝了一碗绿豆汤又去吹了会晨风便一直这样，举着连动都不曾一动快一个时辰了。”说完从汤盆里舀出一碗酸梅汤在手中晃了晃递给老吴道：“浮山郡送来的藏冰河酸梅汤，尝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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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接过还存着一块冰块的酸梅汤，喝了一口顿时被酸的龇牙咧嘴：“太酸，太酸。”可嘴里说着手中瓷碗却又往嘴边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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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夏掩嘴一笑又舀出一碗之后便将酸梅汤放入冰鉴里盖上盖子，然后一手拿着白瓷碗一手提起青纱裙摆要出舱给窗外仍平举着剑的陈杅，老吴却摆了摆手道：“再等等，世子今日算是走上了江湖路的第一步，苦点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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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夏转头看着一手端着酸梅汤的老吴抬起左手玉指轻碰下颌，问道：“若王爷知道会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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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嘿嘿一笑，道：“若王爷当年入了一品，世子和大郡主也已是一品之人，你猜王爷会不会舍弃一身荣华去那钦天监里闹上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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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夏若有所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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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尾，洛水水师下水龙旗随风而动带起阵阵风声，陈杅举剑对旗，半寸未移，衣衫尽湿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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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死盯着手中铁剑眼睛终于开始模糊不清，使劲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便眼睛一黑昏了过去栽倒在地，阁楼上扶夏看了一眼身边神情悠然的老吴直接从窗口中跳了下去赶紧将已经昏迷的陈杅扶进船舱去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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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从两艘楼船驶入晋地后便开始一路跟随的中山王府死士看着船尾晕倒的北雍世子和那个直接从二层楼阁上跳下的青衣女子感到莫名其妙，堂堂北雍王世子不在船里好好歇着在甲板上举着剑干嘛？那女子明明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又能上能下偏偏一跃就从二层楼船上直接跳下去？越想中山死士便越是糊涂，最后只能心道北雍蛮子当真是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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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死士弓着腰跑到男人跟前，小声道：“二十里洢水镇有三人来，看衣裳的样式好像是南唐的余孽，其中一人观步伐气势在二品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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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头子听到有疑似二品之上之人不禁伸手摩擦了下下巴，想了想然后狠狠道：“把中州刺史派来的死士叫回来，你跟知和望在这里看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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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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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头子临走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江上的楼船神情复杂，从这要命的北雍世子进晋地之后已经有三波前朝余孽和江湖中人要来拦船截杀，那些人难道真以为自己到了二品玄极甚至一品三境就能轻松行刺？真当号称人屠的北雍王手下没有江湖高手宁可背负天下人的骂声也要去卖命？死士头子轻叹一声，翻身上马往洢水镇去，身后跟着的是中山王府专门派遣来保护途径晋地的北雍王世子的精锐死士，人人皆是武力三品之上的“江湖高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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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运河向南二十里外的洢水镇里，一座格局不大装修陈旧的临街酒馆里十二个身穿清布袍和几个云纹锦衣的汉子围坐在几张桌子旁，眼睛齐齐看着桌子中间放着的青瓷酒壶一动不动，只是腰间皆佩长直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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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口略显老旧的牌匾上上写着颇有诗意的四个字：“洢水一方”，牌匾虽旧，但刻字刀刀入骨从纹，单论这刻字刀工绝对算得上上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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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袍锦衣的十七人围坐在四张放木桌上静看杯中酒，一边临着墙的桌子边两男一女三个穿着在王朝南方很为流行的圆领袍仿佛对周围的杀气重重浑然不觉，而酒馆老板早已经趴在柜台底下瑟瑟发抖，莫说是上酒，就是站出来收钱恐怕都没有那个胆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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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领袍据传是昕朝未已帝在胡乱华夏迁都江南后制作的，昕朝在江南偏安十余年最后一鼓而上将六胡击回漠北并且其中两胡被彻底从史书上抹灭掉，因此圆领袍在风靡江南之时却因为昕朝的迅速反击未能让习惯了传统交领右衽的北人接受。在他们看来圆领袍与胡服相近，又有着华夏之风两者交融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的，但南方人却将其视为天子作南服而将其归入到了正统服饰之中，因此也有人称圆领袍是昕末时期南北分化的一个象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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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南北天下分轨而行，昕朝灭亡后北方有接管昕朝大统自视天下共主的竞朝，南方有以昕朝南迁时的旧都丹阳为都城坐拥万里荆杨地被江南诸国视为正统的南楚，春秋乱世，南北相望三百八十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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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处挂着看似名家手笔的牌坊的客栈里，坐在墙边前的三男一女与身边晋地两地死士一样凝视着放在桌上的酒杯，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桌上杯满，杯中水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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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南唐的三男一女中年龄看起来年龄较长满脸风霜两鬓还有冒尖胡茬的男人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轻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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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间，身穿云纹锦袍的中州刺史刘文龙所豢养的精锐全部左手扶刀同时用拇指推柄刃出半寸显露寒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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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府死士头子韩峻生举起右手示意大家不要动手，扭过头看向穿着huáng sè圆领袍的男子身后所负剑剑匣心中快速的将南唐用剑的二品以上想了一遍——南唐一直自诩满国皆是读书人，用剑名士岂止是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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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知此人到底是南唐哪位高人的韩峻生终于右手摸刀准备拔出，任你是谁也只有三人而已，而自己一方有十七个最起码也是五品的高手还怕了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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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起身，面露微笑看着屋内中山王府和中州刺史府重金豢养的精锐死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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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死士齐齐起身腰间直刀欲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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