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哦，这是叫我呢。
罗丹闻声抬起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杵在他跟前。法国人tí gòng的军装对这个瘦子来说可能太大了点，看去松松垮垮的，有点滑稽。
“吃饭？”
“对啊，刘叔他们在后边垒了灶，可以吃热的了，快来吧，大家伙就差你了。”瘦子很热情地邀请着罗丹。
罗丹想了想兜里的饼干和法国佬送来的冷面包，一股反胃的冲动顿时涌喉头。他想了想，跟华工们多接触也是很有必要的。
“走吧。”他把那张据说有特殊能力的卡片不动声色的揣进兜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的泥土。
连着三天都是喝凉水嚼干粮，熊猫人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来叫罗丹去吃饭的小瘦子很有活力，带路的时候都是在壕沟里一蹦一跳的，时不时还回头跟罗丹说说谁挖到了野菜，谁又弄到了一些肉罐头，看去很高兴，头顶垂下的长耳朵一甩一甩的。
罗丹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心思完全不在这儿。
30。
这个日期宛如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来回滚动播放。
领路的瘦子叫杨小山，兔族人，今年才十七，重庆来的半大小子。不对，在这个时空没有重庆，只有渝州。或许是因为他祖先那狡兔三窟的天性，这看着瘦弱不堪的小个子在土工作业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挖得好堑壕，在战场是能保命的，再加他年纪小，人又机灵，所以很受其他华工喜欢。
穿过几条堑壕，两人到了这阵地后方，只见到一处沟壁被刨了个洞，土灶垒在里边，面架了一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平底锅，底下的湿柴哔哔剥剥地响。十来个华工散坐在旁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来了啊，坐。”
看到罗丹出现，坐在灶前拨弄着柴火的一个壮汉指了指旁边一处没那么湿的地方，示意罗丹坐下。
罗丹点点头，不声不响地坐下。
这壮汉他认识，姓刘，叫刘淼，比他年纪大了一圈，快四十了。山东来的，具体以前干什么的不了解，不过为人还不错，因为在华工里面比较年长，所以对其他同胞都比较照顾。
刘淼掰断一截湿木塞进灶膛里：“今天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罗丹摇摇头：“没，脑子一直浆糊着。”
“一点都没有？”
“没有。”
“唉……没事。”这壮汉探过身，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那手劲之大，以罗丹如今的体型都不由得晃了晃，“等这仗打完，回去我就给你找个郎中，总是能想起来的。”
罗丹应了声，先承了刘淼的好意。
可他也只有在心里苦笑。
他没有继承这具身体过去十九年的半点记忆，只能通过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来一点一点了解这个世界。面对这些一起漂洋过海来到法国的华工，罗丹只能编造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用来解释自己不同于原主人的反常表现。
脑袋让炮弹给震了，于是失忆。
好在华工们也不会在这个问题太过纠缠，罗丹一说，他们也就信了，毕竟在战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平底锅不够深，浅浅的锅缘使得只加入了很少的水。从法国佬那领来的硬面包、饼干，加华工们自己采来的野菜等等，稀里糊涂地乱炖了一锅。煮了一会儿，香味渐渐飘起来了。
削两根木棍或者撇断树枝当筷子，把乱炖糊糊倒进每个人的铁皮口盅里，散发着热气的食物带来了温暖，让这些日子饱受法国北部恶劣潮湿天气折磨地华工们好受了许多。
分完这一锅，刘淼又去提来一桶水，倒进锅里，也懒得清洗锅底，就着便烧起来，准备再炖一锅。
罗丹捧着口盅，像喝粥那样小口小口地吸溜着。
一边吃，他一边盯着刘淼的脑袋看那有一对被锯得只剩下短短一点的牛角。嗯，按照他的理解，刘淼就是个牛头人，还好不是雷霆崖来的，不玩图腾柱，头顶也没有闪着绿光。
其实自打穿越过来，罗丹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个叫悲风的家伙，在远古时代艹了万物，所以这个世界的其他动物才能进化chéng rén？不然按照达尔文的生物进化理论来看，世界是基本不可能会同时出现这么多智慧种的，这对于地球的生态系统来说太复杂了点。
可这种见鬼的情况偏偏出现了。
唯一让他宽慰一点的，是迄今为止见到的兽人，都是哺乳类生物，多少都在他的正常审美范围内。好歹没有出现蜘蛛娘，触手娘那样的重口味存在。
啊，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辣眼……
只不过听人说，昆虫鸟类和两栖类生物进化来的人以前是存在的，历史有记载，但到了今天就已经成为了传说，只能在故纸堆里偶尔瞥见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
罗丹当时就觉得悲风大神不是一般的博爱，反正他无法想象到底该如何和虫蛇龟鸟进行那种层次的深入交流。
不能看……不能想……眼睛会瞎……
如果悲风真的存在，那个家伙绝对要被压到五指山下屁股朝外，接客五百年。
罗丹在这儿胡思乱想的当口，刚忙活完的刘淼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断角看。
“你在看这个？”刘淼指了指自己的头，端着自己的口盅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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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刘哥，你的角？”
“这个啊，有点年头了。”牛头人现出追忆的神色，可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能跟我说说不？”罗丹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收集信息的渠道，他现在只能指望通过这些人的嘴去了解这个世界了，“我觉得我可能应该能想起些什么。”
罗丹摆出了这个理由，刘淼也不好拒绝。生性活泼地杨小山也挤了过来，嬉皮笑脸地挨着罗丹坐下，等着刘淼开口。战场很无聊，尤其是西线这种双方都蹲在坑里等对手发霉的堑壕战，很是消磨士气和耐心。没什么娱乐huó dòng，听一下见多识广的前辈讲故事倒也不错。
“行，反正也没什么，你们想听，我就唠叨唠叨。”牛头人摸了摸断角粗糙的表面，开始自己的回忆：“二十年前，我十八岁……”
这个时空的历史依旧存在一个洪武皇帝，依旧姓朱，依旧当过和尚要过饭，也依旧在驱逐鞑子一统中华当了皇帝以后颁布了那些在后世人看来极其神经且抽风的政令。
比如军户制度。
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屯田守土，一代入军籍，世代为军户。既解决了各地军队驻扎补给和兵员补充困难的问题，更减小了朝廷的财政开支，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然后罗丹原来那个世界的大萌朝用自己的毁灭告诉了世人这制度有多操蛋。
而这个世界嘛……通古斯来的那帮野猪皮被天灾加**给碾死了，大明朝也很神奇的续了一把命，虽然奄奄一息，但也撑过了小冰河时期那段大劫。而这奇葩的军户制度竟然也一直跟着续到了近代，直到大萌朝廷被推翻，让革命志士们一顿暴打送进火葬场为止。
“袁大人要练新军。”刘淼从兜里掏出半截没有过滤嘴的卷烟，伸过去就着土灶里的火点燃了，美滋滋地吸了口，“但不打算用朝廷原有的兵，就从我们这些苦哈哈军户里挑。”
罗丹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在鼻子处扇了扇，赶跑飘过来的二手烟：“袁大头？”
“咳，哈哈哈，大头？你果然还是想起来了。”牛头人笑得呛了一嘴烟丝，“对，就是他，我们卫所，连我在内，被挑了二十个人出来，去了廊坊。”
罗丹默默记下这些关键词，同时在心里做着判断，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在很多地方诡异地保持着和原来历史的同步。袁世凯存在，小站练兵也存在，就是时间和内容有点出入。
说到这儿，刘淼顿了顿：“我这角就是那会儿没的。”
战场，子弹不长眼，精度远超自己那些原始祖先的栓动步枪已经发明了半个多世纪，任何一个受过完整军事训练的士兵，都可以很轻松地用一根手指的力气扣动扳机，射杀百米之外的敌人。本来牛头人块头就很大了，再加头顶那显眼的一对角，在战场更是会成为格外惹眼的活靶子，所以不想死的话就得把牛角锯掉。
这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在过去的那些世纪里，牛头人是很强力的主战种族，力气大耐力好，皮糙肉厚又抗揍，稍加训练就是极好的重步兵。尽管用以成批量装备这些大块头的wǔ qì铠甲，在那个生产力还很落后的小农经济时代无疑是笔堪称天文数字一般的开销，但牛头人们出色的战斗力完全对得起这种程度的花销，是以这个种族一直以来都是中原王朝优先招募的强力兵种之一。历史，无数的文献史书都记载着这些牛头人结阵而战时候的可怕，可谓是华国自古以来最优秀的重步兵。
奈何现在是二十世纪，武功再高，一枪撂倒。块头越大的在战场越惹眼，也越容易死，不得不说挺尴尬的。不过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跳不过去的事实。
罗丹咂了咂嘴，好吧，他开始庆幸自己穿越成熊猫人了，起码这副样子多少还能跟萌或者猛？扯点边，颜值差不到哪去。
忽的，正走神的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奇怪声音
咻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