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众来势凶猛,很快火光通明而至,声如洪雷。那当先一骑马壮人高,其rén miàn戴黑黄虎贲miàn jù,手提一柄百十斤重的纯钢长枪,当的是虎背熊腰,在这寒冷的冬夜却只穿了半边轻衫,露出右边大块的胸肌强臂,其上绘满栩栩的怒虎刺青。他气势慑人,到了面前忽地勒马摆停。身后贼众则分兵两路,将众人残馆团团包围,照得圈中场地明亮如昼。</p>
“果然是霸天虎亲自来了!”众人见了这霸天虎及阵势,有如小鬼见了阎王,虽明知有高人在前,仍是禁不住地颤抖。</p>
霸天虎二话不说,狠声问道:“我弟黑狼身在哪里?”周武忽地出阵叫道:“恶霸贼人!我妻梁红又在哪里?”霸天虎身边一个贼人见他如此不敬,喝道:“好大胆的家伙!……”话未说完,被霸天虎一个耳光打得翻落马下,半边脸顿时高高於肿。众贼见此,相顾胆寒,再也无人敢轻易插话。霸天虎道:“我道是谁,只不过一个淫y娃dàng fù、破烂的贱人!”一挥手,身后上前一骑,一个贼子怀中抱着一名破衫烂褛、无精打采的蓬头女子。那女子垂头半昏,被一把推到地下。</p>
周武惊道:“阿红,是你么?”那女子被摔得生痛,却是闷不作声,仿佛早已麻木,此时闻他声音,突然抬起脸来,露出一张消瘦刮白的的脸,大眼圆瞪,道:“周郎!真的是你!”惊喜之下奋起余力便要爬去。霸天虎钢枪一挥便将她按住,枪尖抵在她后颈之处,道:“没想到为了这样一个贱人,你们竟敢动我的兄弟!小子,你可知道你这婆娘在我山上是如何陪我一众兄弟日夜春霄苟且快活的么?”众贼一阵偷笑,那阿红却听得一阵抽搐,眼泪便狂泻而下,再也无力抬头。不孝心道:“原来这些贼人将此事纯当成了周大哥的救妻谋划。”周武心中奇痛,他想要上前营救,此时却动弹不得,俄而口中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水,道:“无耻恶贼,你不是要将她……做压寨夫人的么……怎又如此无耻!”霸天虎笑道:“我本是要她当夫人的,可她却死活不从,估计是嫌我一人还不够伺候,你说她是不是贱人?我岂不是只有成全了她?”众人听到这里,都已是心知肚明,想她何等贞烈,宁死不遂仇人之意,但也因此遭受了更大的身心伤害。</p>
肖树哲心中感动,他生平最敬佩忠贞义举,此时便觉这一介女流果然值得自己倾力一救,遂示意不孝去押出黑狼。霸天虎见了黑狼出来,不禁唤道:“二弟!你还好吧?”黑狼凄惨一笑:“有大哥前来救我,我自没事。不过大哥千万当心,我身边这两个miàn jù人武功极高,尤其是这少年天纵奇才,枪法厉害之极,你万万不可小觑!”霸天虎目光向不孝射来:“是么?”肖孝二人却暗自好笑。</p>
霸天虎虽是自负,但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对肖孝二人道:“你二人既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便不问二位尊号。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待会我们同时交换人质,谁也不许耍赖zuò bì,你们看如何?”周武恨道:“你们这些阴狠毒辣的贼人,也配谈江湖的规矩!等我们交换了人质,你便想大开杀戒,屠光我们在场每一个人是吧?”众人都浑身一冷,那霸天虎被窥破心思,目光倏地一寒,却说不出话。这时肖树哲冷笑道:“这倒好说,这些贼寇本就过不了今夜,如有本事,尽可试试!”他这话并不是特别大声,但贯以真气,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格外清晰,就如是在耳边说的一样。众贼俱都打了个寒噤,一股冷意便往上袭。霸天虎大笑一声:“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也会遇到阁下这样的高人,真是失敬!不过我霸天虎做事自有我霸天虎的原则,爷我从小到大,还真不知道害怕是个什么东西!废话少说,等会大家各凭本事,你只需说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肖树哲道:“如此公平的交换,自然再好不过!”他丢给不孝一柄钢刀,正是从黑狼手中所得:“待会你跟他动手,正好让为师看看你的刀法!希望这个贼子能远胜他这个废物的弟弟,不让为师失望。为师给你掠阵就是!”乃对四围众贼道:“如果你们有谁敢扰了老夫赏鉴徒儿刀法的雅兴,老夫保证立时让他生不如死,勿谓言之不预!”</p>
霸天虎窝火已极,但不愿多费唇舌,枪尖一收,叫道:“先换了人再说,放我弟过来吧!”周武忙唤道:“阿红,快起来啊!”阿红趴在地上,却摇了摇头,道:“周郎,你忘了我,走吧。”周武一颤,道:“阿红,你怎会这么说?难道你已忘了我们的情义,忍心抛下我一个人生无可恋、度日如年吗?”阿红泣道:“你的好,我永世也不会忘。但我已是个污秽不堪的女人,再也……再也不配做你的妻子……”</p>
“不!”周武道,“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应该是我没本事,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让你受了这世上最大的屈辱!如果你不嫌弃周郎,周郎愿意陪你从此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你看可好?”阿红抬头看到他那无比殷切企盼的眼神,心间不由生起一股暖意,道:“周郎真的不嫌弃我?”周武坚定地点了点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当初那个无比纯洁的阿红!”</p>
他看到他曾经无比纯真美丽的阿红在经历了这番生死磨难之后,此刻却变得如此沧桑狼籍,心中哀怜无比。但正如他所说,在他心中她依然是当初那个让他挚爱无比纯洁的阿红。阿红惨然一笑,慢慢爬起身来,道:“也好,如果将来你真的嫌弃我了,我再自我了断了也不迟。”周武道:“我必定不会让这一天到来!”</p>
霸天虎早听得醋意盎然,这时极不耐烦道:“一顶破绿帽也求得如此辛苦,既说好了,便快放人吧!”周武一怒,连忙看向阿红,见她果然身子又差点软倒,泪水夺眶而出,忙道:“别听恶贼激言,你永远是周郎心中的无价之宝!”不孝自不知那破绿帽是何意,肖树哲冷笑道:“这个恶贼死到临头也不肯积点口德,等会你定让他多吃些苦头!放人。”对阿红道:“姑娘快些过来。”</p>
他们都只顾着各自眼前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狼虎两兄弟的眼神交流。那黑狼离手,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过去,阿红却迟了一步。肖树哲叫了声:“不好!”霸天虎已然瞅准时机纵马冲出递出一枪:“让我送你一程!”肖树哲欲要出手,早已迟了,那长枪应声穿胸而过,如拴蚂蚱一般把她挑起,马不停蹄继续刺向肖孝二人!不孝万料不到他竟如此阴狠毒辣,无名怒火猛然升腾,迎着枪尖激纵上去:“无耻恶贼快来受死!”耳听周武一声凄厉:“阿红!”</p>
他盛怒之下哪还记得其它,避过枪尖钢刀直取霸天虎胸膛。霸天虎毕竟枪头挑着一人,运转不灵,加之万想不到对方竟来得如此迅猛,慌忙一掌将来刀硬生生斜劈开去,同时勒马急停,将阿红卸飞在周武面前。不孝一刀被卸,却不懂拳掌脚法,只得让过敌侧落到他身后,眼见周武伏在鲜血喷涌的阿红身上嚎啕大哭,不禁恨得双目充血气机猛张,旋身又向霸天虎狂扑。霸天虎饶是臂力惊人,方才一掌仍被震得虎口生痛,心中惊奇,此时见他刀光如织,便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泄而来,哪里还敢有半点马虎,抡起钢枪便向刀网疾刺,欲以强力破刀夺主。岂知钢枪触刀,便如螳臂挡车被震得风雨飘摇、毫无效力,慌忙后退,口中惊道:“五虎断门刀!你们是从中原哪里来的?!”不孝攻势不停,道:“我这叫杀虎刀!”霸天虎一怒,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发一声吼,力沉长枪,枪身便如重千斤,再也难以随意撼动。他使出浑身解术与当家功夫,立时如龙翻虎啸,不退反进!不孝一声冷笑,顺势刀法一变,大开大豁刚柔并济,在如林的枪影中窜进,瞬息逼进到枪柄。“八卦刀!”霸天虎大惊失色,将枪柄奋力一推,欲将他拦腰震去。不孝早料到他有如此一着,反身疾退,同时伸手抓去,顺势竟将那钢枪夺走,“师父接枪!”一掷送到了肖树哲手中。</p>
肖树哲赞道:“好徒儿!”众贼俱都惊得目瞪口呆,身子顿时凉了半截。“大哥接枪!”黑狼趁不孝未及返身,慌忙向霸天虎投去一杆长枪。肖树哲指间一动,便听空中枪身上“啪”地一声炸响,石末纷飞,那枪竟被生生弹了开去。他脸色难看:“输了便是输了,再打又有何益!”众人历此一幕,都像见了鬼一般向肖树哲看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恐怖。众贼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心知天下间徒手弹石,能有如此指力的,以他们的见识也只是限于传说听闻罢了。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绝顶高手,只是不是有幸,而是极为不幸地恰好站在了其敌对面。</p>
霸天虎不禁绝望地凄然长笑。黑狼却不甘心,他情急惊叫:“这厮武功太高,如果大家不同心协力一起干掉了他,今夜我等必无一人能逃出生天!大家一起上啊!”众贼听得,有十数胆大的发一声喊,举兵冲了出来。肖树哲冷然道:“不自量力!”指间石子连珠疾发,只听风声劲急,眨眼间十多枚石子便分别打入各人膝关节中,那十数人便如同时滚倒在了地上,纷纷抱腿凄厉叫喊,在满地上打滚不绝,尤如五蛊噬心一般,其状可怖之极。众贼后续本有几十人欲随从跟上,见了此景,顿时心胆俱裂,眼看那些同伴不少人受不了如此奇苦,纷纷举刃自杀,更是腿脚发麻,再也动弹不得。</p>
周武搂着阿红身体,直陪着她鲜血流干、溘然逝去。他本一心只想救出结发妻子,从此两人远走天涯,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携手余生,可天不遂人愿,如今ài rén长逝,他只觉再也生无可恋。不孝心中愤懑,一刀将霸天虎拍倒在地,颧侧立时鲜血淋漓。他叫道:“周大哥,这个恶贼害死你的阿红,你想怎么处置他?”周武听了,忽地起身拖来一杆长枪,泪眼带火,猛地往霸天虎右腿上扎去。</p>
“大哥!”黑狼绝望地惨叫一声,软倒在地,终于也尝到了曾经似离他很远很远的悲伤痛苦。霸天虎闷哼一声,看着鲜血从枪杆间涌出,却不由地惨然大笑:“想我霸天虎英雄一世,没想到……没想到竟要死在你这样一个无名之徒手中!”周武提枪又向他左腿扎下,霸天虎痛得青筋暴露,黑狼痛哭流涕:“是做兄弟的害了你,早知如此,大哥就不当来救我!”霸天虎侧脸过去,道:“只怪你我兄弟……技不如人,死在这里……也是应该!”周武似乎充耳未闻他们说话,提枪又扎透他肚脐。霸天虎暴睛裂齿,张了张口,看向不孝:“这最后……一枪,应该……由你来扎!”众人都看得瘆心恻目,想他蛮横一生、作恶多端,到头来终受这等报应,还不忘记那最后一丝死的尊严。但不孝岂会如他所愿,周武提枪,终向他胸膛扎去。</p>
黑狼眼睁睁看着霸天虎死得如此惨烈,到头都不能瞑目,忽地捡起一杆长枪,“大哥,我这就来陪你!”举枪穿胸自尽。众贼眼见其两大当家先后命丧当场,而地上受伤的同伴也已死的死晕的晕,再也没了一丝抗争之念。外围有十几人暗地使色,返身欲逃。肖树哲身形一晃,那些人方潜出十余步,便被一剑割喉,未及出声便一齐滚倒。肖树哲利剑铮亮,却连血都不及沾染,“哐”地收回鞘中,冷冷道:“胆敢潜逃者,尽可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