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瑰丽,晨曦降临,飘散在崇阳城之中的薄雾与黑暗,被一丝丝暖意给逐渐驱散。
崇阳城,是七十二福地之一瑶光福地域内的一座修士之城。
这座城邑所统辖的村镇,数量过百,多如繁星。城中还汇集了来自岑水江上流域方圆千里的各个修士,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驻扎于此。
崇阳行修会,便是这些势力中能量最大的一个,称得上是城中的巨头。崇阳城中心那一片占地近乎千亩的庄园,便是其地盘所在。
庄园之中,古树参天,枝叶茂盛,屋舍纵横,殿宇错落,假山流水,凉亭园林,一处处布局设计都极为精妙,巧夺天工,是钟灵毓秀之地。
一间偏僻院落里。
一名少年推开房门,端着木盆出来洗漱。
这名少年约莫有十五六岁,一身杂役灰衫,他身形骨架消瘦,衣衫穿着显得宽大不合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透着股懒散味儿。
啪嗒啪嗒!
周寂用凉水拍打面颊,感觉清醒了些。
他抬眼向院落外望去,远处,一座座庞大的殿宇轮廓掩映在葱茏古树里,那里不断有稚嫩的呼喝之声响起,隔着十许里地,远远的传达了过来。
“那些大殿里的弟子,年纪和我一般,却开辟了元宫,炼化了元气,喝声中蕴含有元气,隔着如此之远传来,却能震得我头晕目眩、心神颤动,着实是厉害!”
周寂感慨着,他还曾经见过那些修士弟子施展战法,那时候的威势,天地间的空气都要震荡,其力量远远将有四五十年功夫火候的凡人武夫们都比了下去。
周寂经常都在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也能开辟元宫,成为崇阳行修会里的弟子,有资格去那些殿宇中学习修行之法。
“开辟元宫,谈何容易。没有十载根基,万万是没戏。”
周寂摸了摸鼻子,这贼老天,让他魂穿到了崇阳城一个快饿死的流浪儿身上,他的身体都不如普通人健壮,哪里会有什么修炼的根基。
十载根基,才有望踏入修行的大门。
凡人若想成为修士,必须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要开始修习淬体拳法。以拳法为熔炉,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千锤百炼的煅烧,待到成就那“不坏金身”的炼体境界,才能感应得到天地元气。
引元气入体,便可以尝试去冲击开辟小腹内的元宫,若是能在十七岁之前,成功将其开辟,则会踏入元灵三境中的气海境,蜕掉凡气,成为修士。
“我的骨龄,已经有十六岁半,数月前才开始修炼拳法,现在可能已经晚了!”
周寂喟然,在这个世界,一个人若是没有在十七岁之前开辟元宫,元宫之种就会彻底枯灭,终身都无望踏入修行。
……
周寂打开院落里的药仓,取出一些杂物用水清洗干净,见到是个艳阳天,又将药仓里存放的珍贵药材都取出来放在大院里晒好。
这便是他身为杂役的工作,每天帮彭老头洗洗药鼎晒晒药材。
做完事情,周寂便闲了下来。
“虽说现在练拳淬体,开辟元宫的机会不到万一,但是修习拳法,却可以改变我羸弱的体质,何乐而不为呢?”周寂想着。
念及此,周寂在院落里一块空地上站定。
“那胡心霞传授我此拳时,告诉我拳法动作要和人的呼吸吐纳配合好……”
周寂双手在胸前虚抱,待呼吸吐纳变得悠长,这才开始踏着步子,挥舞双拳,有板有眼的施展起星柔拳起来。
星柔拳,走的是阴柔路数,讲究顺应日月星辰运行时的玄妙轨迹,将自己想象成一条灵活的水蛇儿,在日月星辰的大海中淬炼肉身。
修炼到最高境界“不坏金身”,水蛇成了蛟龙,他就能感应到天地元气。
呼呼!
周寂的呼吸开始由悠长变得急促,拳法也变得生涩,手脚动作施展不开,一股热量淤积在四肢百骸里,无法将力道传递出去。
“可能是我修炼的火候不足,等练多了,这种不通畅的感觉就会消失。”
周寂练拳更认真了。
他虽然只是抱着强身健体的想法来练拳,内心深处,却对开辟元宫抱有一丝幻想。
凡人的性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陆上,就如同荒原中一根埋在泥土里的野草,脆弱卑微。
哪里能像神通广大的修士那般,修炼无上秘法,掌控无边战法力量,震古烁今,纵横天地,往来无穷,逍遥自在。他们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参天巨树,凌驾荒原野草于万里云层之上。
周寂不甘心做那野草,他练拳的神情,也更为认真!
但偏偏在此时,院落外却传来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嗖!
嗖!
两道人影先后在院落中落下。
来人一男一女,年龄与周寂一般。男子羽扇纶巾打扮,潇洒倜傥,女子明眸皓齿,梳着条小辫子,身上灵韵缠绕。
在两者的衣襟上,都别着一道白色的古朴徽记。
“咯咯咯咯,松师兄,你看哦,这个下人,竟然修炼着星柔拳哩!笑煞我了哈哈!”女子掩嘴笑道。
松承辉也是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
周寂止了拳法,打量了两人几眼,看到他们衣襟上的白色徽记,禁不住心中一凛。
这白色徽记,代表着这两人是崇阳行修会里的弟子,拥有元灵三境里第一境气海境的实力。
周寂不明白他修炼星柔拳为何会引来笑声,但是他不敢询问。谨言慎行,绝对要小心不去冒犯一个修士,这是周寂悟出的生存法则。
周寂不敢怠慢,连忙敛首垂目,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小的周寂,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到此不知道有何事情?”
他一个下人杂役,若是见着行修会里的弟子,就算年龄和他一般,他也要以大人称呼,彰显凡人对修士的敬重,这也是身为下人的规矩礼数。
但是那两人却未答话,依旧在笑个不停。
周寂纳闷了。
有那么好笑吗?
他最近两个月才开始练习这星柔拳,就算练得很烂,这两人也不至于一直笑到现在吧?
那女子见周寂像根木头一样木讷讷杵着,也不问她发笑缘由,顿觉无趣,笑容消去,伸出青葱玉指,指着周寂,“这星柔拳,向来是我们女孩子还未开辟元宫之前,用来淬炼身体的法门,你一个大男孩,练这女子拳法,却不觉得违和,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呢!”
周寂如遭五雷轰顶?
星柔拳?女子拳法?
他还练得这么认真,被别人撞见。
尴尬!糗大了!
怪不得他练拳的时候,觉得别扭非常,他还以为是自己火候未到……
那传授他星柔拳的胡心霞,到底是不是在捉弄他!?
周寂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怔了好一会儿才木讷的说道,“小的闲来无事,随便练练,只求强身健体,让两位见笑了。”
松承辉露出耻笑神情,讥讽着,“只求强身健体,你放着凡俗武功不练,却练这等难练的淬体拳法,我看你是想靠拳法开辟元宫!拳没练成,倒是成了个傻子蠢货。”
周寂听得不悦,却未表现在脸上。
他可不像这些行修会里的弟子,可以去战法殿学习修行之法,还有老师在传功殿中指点修行中的疑惑与错误。
他一个下人,一介杂役,能在这行修会里接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狭隘了,修行出错,也是无奈的事情。
但是松承辉的嘲弄,却没有停下,“我看你这身板儿,气血盈亏,骨架松散,一脸菜色,就算给你开元丹,你怕也是开辟不了元宫,与其枉然修炼,不如记着自己的奴才本分老实做事。”
周寂心中愠怒,这个松姓男子,言辞之中,处处轻贱于他,自己修炼不修炼,关这松姓男子什么事情。
但是听到后面,周寂心中微微一动。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的铭记在心。”周寂敷衍着,话锋一转,道:“小的孤陋寡闻,所以斗胆询问,方才听大人说起开元丹,莫不成此丹能帮助凡人开辟元宫?”
开元丹,若真如松姓男子所说,那么他便有了一丝成为修士的希望。事关重大,他必须要抓住问清楚。
此话一出,两人却又开始捧腹大笑。
“赵师妹!你听到没有,他这种穷鬼,竟然向我们打听三阶丹药!”
“开元丹这种宝物,连我都不敢奢望。”赵宜真觉得周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松承辉折扇一展,施施然打量着周寂,“开元丹,能帮助凡人开辟元宫的事情是不假。但是……我且问你,你在这做杂役,一个月能有多少工钱?”
周寂道:“一月工钱有二十下品灵石不到。”
松承辉哦了一声,讥讽之色更浓了,“三阶丹药开元丹,就算是下品的,市场价最低也是在八千下品灵石以上,还是有价无市。你当杂役,起码不吃不喝拼命干上个三四十年,才有可能会买得起开元丹。”
“三十四年,你一只脚都进棺材了,元宫之种也彻底消失。我这么说,你这春秋大梦,还要继续做吗?”
周寂这般询问,明显是做梦,想买开元丹,松承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周寂,他喜欢看这些在底层的凡人挣扎痛苦的样子。
但是他没看到周寂脸上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后者表现得很平静。这让松承辉觉得有些不爽。
赵宜真好像也觉得没了乐趣,但她却适时的捕捉到了松承辉的不爽,了解松承辉习性的她,顿时惺惺作态,咯咯大笑。
在笑话,周寂这个凡夫俗子,也想逆天改命,妄图能靠一颗丹药,叩开修行的大门!
赵宜真边笑边说:“这傻小子真蠢,咱俩时间不多,别捉弄他啦,耽误了正事哩!”
松承辉点了点头,对木讷讷的周寂傲然道:“说正经事,彭药师可在居所里?我来找他给我这赵小师妹炼制些水元散。”
“彭药师不在。”周寂回道。
赵宜真立刻焦急起来,就差没将周寂拉到脸上问个清楚,“不在?怎么会不在?彭药师不是一直都深居简出的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彭老头性格孤僻,以前都是一直待在屋子里,但是最近数月他的行踪却变得极为怪异,周寂估算了下日子,“快则五六天,慢则十天半月也不一定……”
周寂话音未落,松承辉便抢着道:“也行,我把灵石给你,等他回来炼制好了你再给我送过来。”
说着,松承辉便掏出灵石询问周寂价格。
赵宜真却急了,挽住松承辉手臂撒娇,“辉哥!人家才刚刚踏入气海境,修为低得要死!那彭药师这么久才回来,炼丹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天,我怕到时候来不及,耽误了晋升大会!”
松承辉眼神示意周寂把灵石拿过去。
周寂心中此时却是暗笑,他心思聪慧,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周寂装出傻愣愣的样子没看到松承辉的暗示去把灵石接过,反而是抓挠着后脑勺,憨憨且热心的说:“不瞒两位,小的经常帮忙彭药师处理丹药琐事,在城中不少丹阁中见到有水元散售卖,两位着急的话倒是可以过去一趟。”
“就是嘛,辉哥!我们去丹阁买吧!”
“可是丹阁里的水元散价格太黑了点,我倒是不在乎那点灵石,只是……”
“你都答应人家了嘛!要反悔吗?”
……
周寂看着两人远去,他的拳头,渐渐紧握。
周寂没再去练什么星柔拳。
不知不觉,一天快过去了,已是黄昏。周寂坐在院子里的一颗古树下,看着那古树下杂乱渺小的野草发呆。
他不甘心。
“我周寂一介凡俗下人,难道真的无望叩开修行的大门!?要永远像这野草一般,永远卑微,永远低贱,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与奚落下吗?”
不啊。
绝对不要。
“既然贼老天让我只能做个卑微凡人,如这脆弱野草,那我周寂却偏要逆天而行。”
“以至贱之野草之躯,遂至高之凌云之志!”
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念,古树下,周寂进入了静坐。
果然……
还是什么元气都感应不到……
周寂的意念,从疯狂变成癫狂。
终于,一丝凉意,从他的脑中散了开来,沿着脊椎,直接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盖亚保险系统,成功重启……”
“正在判断位面坐标……太元界……”
癫狂中的周寂,立刻傻了,什么?保险?他没听错了吧?!
在这个可以修炼无上秘法的浩瀚世界,他为什么会听到一个来自地球的词语——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