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艾爸妈年初四上午返家。
李阿姨不在,没人做午饭,言艾昨晚又和顾汐北通话到深夜,一下子就睡到了大中午。
言艾睁着眼又在床上赖了会,才起床洗漱,她自己房间里有独立的洗漱间,洗漱完毕,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喝杯蜂蜜水。
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爸爸。
“爸,回来啦。”
言礼平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起的这么迟?”
“昨晚没睡好,多睡了会。”言艾解释。
言礼平视线又重回报纸,“待会和爸爸聊聊。”
言艾顿了一下,心里打了个鼓,为什么突然要“聊”天?
“我先去喝杯水。”
然后进厨房喝水,妈妈正在煮些什么,她已经记不得妈妈上一次进厨房煮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妈。”言艾打了个招呼。
“起来了啊,待会喝点妈妈熬的甜汤。”艾芮嘉笑着对她说。
“好,我先去找爸爸,爸爸让我去和他聊聊。”
“去吧。”
言艾喝完水,走出厨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要聊什么?”
言礼平摘下眼镜,理好报纸,抬头看着她,“开学后就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你对大学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言艾不明所以。
“比如毕业后想上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啊,以后的方向。”
言艾一时没能理解,也不知道她爸话里的重点是什么。
“这个我目前还没去想过。”言艾确实也没正儿八经的去认真想过,她未来的方向。
“是这样的,你想不想出国?”言爸抛出重点,直接切入主题。
言艾明白了。
她低头搓着指关节,沉默了好一会,才反问,“你是要让我出国?”言语间微微有些许凉意。
言礼平点头,“爸爸这次去英国,认识了一位名校的大学校长,他们学校的经济学是世界一流的,你毕业之后就可以直接去留学,爸爸帮你把一切都打点好。”和蔼的说出他的计划。
言艾一直低着头听着,长时间没有回应。
言礼平以为她同意了,刚准备说话,言艾才抬起头,抿着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很笃定说,“我不想。”
言礼平怔了一下,他以为dá àn无疑是没问题,如以往每一次一般,这样的结果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言礼平定了定神,双手交叉,更加和蔼的说出理由。“爸爸是觉得出国可以接受到更好的教育。这对你来说是人生很宝贵的一次学习和锻炼。”
“我觉得国内教育也很好,我非常满意。”言艾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爸爸不是说国内教育不好,只是出国学习对于你来说能够更好的发展,更何况那是一所很多人都削尖脑袋想要考进去的名校。”言礼平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的女儿,他觉得最终是会成功的,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因为她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的提议。
可其实哪里是了解,如果是以前的言艾,或许不说什么,点点头就同意了。但是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认识顾汐北他们,心里还没有带给自己幸福感的他们,所以无所谓,自己最亲的人的要求,为什么要拒绝呢。
最终是觉得疲惫了吧,因为一直不去在意自己的想法,不去正视内心的抵抗,一味的无所谓,让内心越来越沉重,才会有了许久的压抑吧,而堆积的东西,在到达一定程度时,总是会爆发的,并且毫无预兆。
“我说了,我不想。”言艾继续坚定地直视她父亲的目光,坦诚无畏。
“爸爸这是为你好。”言艾爸爸被她目光里的愤怒与笃定震住了,但这又怎么会让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他所能容忍呢,言爸收住了和蔼的笑。
“我不觉得这是为我好,这也不是我所需要的!”她突然就有些收不住内心的情绪,长久长久以来的压抑。
她就是一直以这样的借口来不断安慰自己。所以可以对他们在于陪伴上的缺席视而不见,对他的所有要求都点头答应,不抱怨,一直言听计从,即使她无数次觉得自己应该要拒绝,无数次想要表达她缺少家人的陪伴产生的孤独。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不想离开你们。我也许有不想离开的朋友,我也许有很多自己的不舍!我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去适应一个我完全陌生的环境!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言艾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自然也就绷不住,很不争气的止不住流下来。
言礼平哑然。
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看到这样的女儿,充满愤怒,如此伤心,也是自打她懂事以后就没见过她的眼泪,他真的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大脑久违的一片空白。发火?怒斥她的不懂事?可她说的又哪里错了。他也许从没有好好去了解自己的女儿,他不懂她。
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女儿已经背过身去。
言艾背对着言礼平,抬起头,深呼吸,努力想要止住失控的眼泪,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最终只是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朝大门跑过去,她现在只想出去透透气。妈妈听到吵声走到客厅的时候,言艾已经甩门而出。
外面挺冷的,可她身上只是穿着起床随意套着的棉质睡衣。一鼓作气冲到小区外面停下来,才意识到此刻有多冷。
身体的的温度一点点散去,渐渐变凉,身体的冷却始终不及内心的荒凉,哆嗦着身子,眼泪还是止不住。
她想顾汐北。
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也许听到他的声音,会让她不那么难过。
言艾不后悔没换衣服就冲出家门,反而后悔自己shǒu jī没带出来,哪怕是跑进房间再冷静的甩门而走,也是好的。
多想也是徒劳……
揉了揉发凉的鼻子,蹲在背着风口的墙角,设想就这么冲出来的后果,可是她想不出来,这是第一次任性,而她对父母该有的反应一无所知。
甩甩脑袋,清空烦乱的思绪,站起来,想着还是去暖和的地方暖暖身子,实在太冷了,冷的她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抱着胳膊,沿着马路走着,就遇见了正和家人一起外出的周莫,周莫看过来的时候,她笑着点了点头,加快步伐准备迅速离开的时候,周莫追了上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出来?”周莫皱眉问。
“我,我出门买个个东西。”其实也挺丢人的,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言艾又想起什么,很快又问,“你有带shǒu jī吗?可不可以借我打个diàn huà?”她没钱,连公共diàn huà都打不了。
周莫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shǒu jī。
言艾接过,shǒu jī从口袋里拿出来还是热的,比她的手要热,她背对着周莫站到墙边,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diàn huà很快接通。
“喂?”有些迟疑,却熟悉的声音,她的顾汐北。
“我是小言。”言艾嗓子有些哑。
“小言?!我一直在打你diàn huà,怎么没人接。”diàn huà里传出了吸鼻子的声音。
“我shǒu jī没在身上。”言艾有些委屈的回答。
“你在外面?”顾汐北听到diàn huà另一头转来的qì chē鸣笛声。
“嗯,我在外面。”言艾也吸了吸鼻子,更加委屈。
“离家远吗,不远的话来一下你们小区东门,有个快递需要你签收。”顾汐北笑着说。
言艾有些不解,“东门?快递?”
“嗯,你去一下。”顾汐北一直在吸鼻子。
言艾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你等我,我很快就到!”
于是迅速挂掉diàn huà,递给周莫。
“谢谢你,周莫,我有事先走了。”然后转身狂奔,绕去小区东门。
周莫还没来得及说话,无奈她跑的太快。想追过去,可是家人还在一边等着他。
言艾跑的很快,这可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能拥有这样的速度。
果真到了东门,就看见穿着黑色大衣,背着双肩包站在墙角踢石子,摆弄shǒu jī的顾汐北,她的顾汐北。
她鼻子一酸,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冲向他,扑进他的怀里。
顾汐北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反应过来之后回搂过去,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言艾在他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问,“你怎么来了。”
“就是想来看看你。”顾汐北一只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摩挲着她细软的头发。
感觉胸口的起伏渐渐明显,顾汐北才发现不对劲。
低头用两只手托起言艾的脸,才发现她早已哭的梨花带雨,两眼泪痕。
“怎么哭了,别,别哭呀。”慌忙用手去擦拭她的眼泪。
如初次见面,她嚎啕大哭,他手足无措。此时此刻,顾汐北依旧还是惊慌失措,笨手笨脚。
言艾笑着流泪,“我太开心了。”因为所有的委屈在见到他的时候似乎又无限放大了。她只是想抱着他,然后好好哭一会。
她松开抱紧的手,离开他的身体,顾汐北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衣,还很单薄的那种。
立马卸下背包,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