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一路无事,唯有看小娃娃可爱,上来攀谈几句的。
问起小娃娃名字,睡意朦胧的小娃娃含糊地嚷着:“肉肉”。
老式北地口语的字头不清晰,听起来更像是“幼幼”。于是在被客气地夸了几句“真乖”和好名字之后,小娃娃就有了个将错就错的名字。
在进入穆家集的登记中,离宽顺手给小娃娃填了个姓,而且不怎么工整地写在了登记薄上——“龙幼幼”。这个名字就这么第一次出现在了青州的guān fāng记录中。
穆家集处在两州交汇之地,长久以来鱼龙混杂,各种问题频发,曾经一直是两州人想来,却又担心安危的是非之地。直到阶大能穆云海,返乡养老建立起初云府,穆家集才逐渐从混乱归向有序。
当然,这其中靠的不是乡土之情。初云府以穆云海为首,共有六大阶,余下好手过千人,才得以震慑一方。
平日里,人们除了赞叹初云府的强大,和享受其带来的秩序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戍北战事初起时,初云府按兵不动,曾多遭非议,直到戍北堡建成,因青州军占据地利优势,青蛮屡攻不下,后施诡计绕道攻入陆州,欲取穆家集实施两面围攻。
初云府如等候多时般,倾府而出。越过州界,迎青蛮于家门之外。那一战之惨烈,因没有生还者而难以确定都发生了什么。结果,由二十多位青蛮阶强者带队的精锐突袭队,没有一人有命踏上青州。而初云府,也没有一人回来。
后有传言,穆云海实为烟云州六大寇之一,战过青蛮后身份败露,已遁走他乡。跟老兄弟们依然过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往日生活。穆家集时不时会有来自两州的传言,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初云府什么人。青州军也从未出面证实或否认过什么。
而夕朝府小姑奶奶的书房里,一个书架上面,尽是书脊上写着青州各地府名的册子,初云府也在其中。满满的按年龄排列的人名里,绝大部分被红笔圈过,只有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有几个名字旁打着问号。
离宽看过那本册子,所以在穆家集新修的牌楼前,仰头看见在“穆家集”三个字上面立着的,更大的“初云”二字金光闪闪,不由得会心一笑。
付出后能被人铭记,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
初云府的人走了,规矩还在。牌楼下有登记处发放印章,有寄存处可以代管繁重的行李和贵重物品。集内行走,全凭进入穆家集带着的这枚刻着登记名字的青石印章就行。无论吃喝住用,任何消费,只要在店家开出的单据上盖章即可,最终离集时会统一结算。至于赖账的,穆家集后山正缺开采青石的人手。
穿过牌楼,踏上穆家集标志性的碎石路,眼前一条笔直的道路上商户林立,青路两州数得出的小吃
把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挤得越发狭窄。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充满集市,诱得人垂涎欲滴。
在这里,人们忘记了身份地位名字等等背后的符号,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团,只为品尝最地道的青陆美食。
进集前特意打听过方位的离宽随着人流艰难前行。小娃娃虽然还是昏昏越睡,却时不时地耸耸鼻子,嘴巴里满是口水地发出“肉肉,肉肉”如呓语般的呢喃。
“我说兄弟,很急么?要不咱边吃边走吧?实在是太挤了。”跟在离宽身后的潘竖,眼睛时不时飘向路边的摊位。他这也可以写几个“惨”字的一早,到现在还没正经吃上口东西。
“朋友,前面有你好吃的。我老板,喧楼的,就在前面开了家铺子!”离宽说话的同时,手随意向前一指,也没管潘竖能不能看见。
其实潘竖也不用看见,只听到“喧楼”两个字就够了。潘竖很不争气地连咽几大口口水,飘忽的眼神闪现出某种坚定。在驿站巷道抢位的胖子终于归位,几步就挤开了离宽面前的人流。
“让一让!让我们喧楼新到的伙计先进来,人手多好干活。“
未见人,先闻声。古旧的二字招牌下,雪露的老板娘派头依旧十足。
“就你和走哥?”离宽扫了眼不大的大堂,发现店内除了正在忙碌的血走,都是食客。
“别提了,其他人都没义气地先跑了……我吃了太多,大走只好开店抵账!”脸憨皮厚的雪露说起吃太多,也难得地脸红了一下。
“老板娘,您那哪个叫多!您不过把穆家集吃得闭了三天集而已!”有店外等候的老客起哄到。
“还愣着干嘛,不赶紧帮忙!”雪露尴尬地冲离宽吼到。
这一忙,就忙到日头偏西。集市渐渐平静下来。
沿街的摊位日落收摊。剩下的时间是夜的时间,是节日的时间,穆家集所有的门面都会挂上彩灯,展现出另一种风采。
血走洗了洗手,得空喝了口茶,“今天什么节日,人散得很快嘛!”
“收弓祭,都去看表演了!今天要挂什么灯?”雪露神烦穆家集这个习俗,青陆两州各种大大小小的节日挤满了穆家集的三百六十天,还要应景地记住,什么节日适合挂什么彩灯,简直是难为人嘛。
“朋友不好意思,辛苦了,没吃东西倒让你帮了一天厨。”离宽也得空跟潘竖说句抱歉。
“不辛苦!能近距离观摩青州军第一大厨是我的荣幸。”胖子处于某种见到偶像的兴奋中。
遥遥的鼓乐声从集市深处传来,该来的人也都到齐了,两夫妇合力上了闸板,带上店门,把一切喧嚣关在了门外。大堂中支开的圆桌上,已经坐满了,就等两人落位。
离宽身旁,一脸英气的离安然光洁的额头突突直跳:“到底是几区?!哪个货柜!”
青州最后的地毯搜索收效不佳,此时找到正主,必须得问个清楚。
“丁三吧?不对……后来又改了,是……辛八?不对不对,庚五?“”离宽皱着眉,苦着脸,越想越糊涂。“还不是你的人,把我脑子打散黄了。“想半天想不起来的离宽索性耍起赖。
反正晨风馆准备充足,姐弟俩被关个一年半载也饿不死,离宽决定不再为此费脑子。
“这小丫头怎么还在睡?”雪露逗弄着小娃娃。
“哦,醉龙草加宁神香,算算也该差不多了。“”白袍医师带着宁紫,是最后到的,临下船出了点意外。在虬龙号调整位置进行补给的时候,突然间整艘船就莫名其妙地解体了。
“对了,自毁核心不是在你手里么?船怎么坏了!你知道要造这么大一艘旱舟有多麻烦!”离安然问到。
“不是被他拿走了么?”离宽疑惑地看着坐在离安然身旁埋头吃饭的瘦高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