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因果什么天道,她不介意把青城墟一巴掌拍扁,揉吧揉吧揉成球,然后再拍扁。反正又没别的事情做,她可以重复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
只是不能。还有太多太多青州百姓需要fù chóu,雪要平静,需要了结。这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用他们自己的双手。
没有任何强制性的征召,就像一个儿戏,不过就在当天晚上,有灯火繁景之称的平阳只余下三三两两为亲人祈福的红烛。
平阳,已是十室九空。
青州辽阔,三天时间并不充裕,星夜下,说不清楚有多少人在赶路;有汇合到一处,如浩荡长龙的;有三五成群呼朋唤友的,也有孤身一人背着包袱,只顾埋头赶路的。
号角声幽幽地飘荡,离嘉音已经到了选定好的死战之地。戍北堡驻守的将士是最先抵达的,在离宽小队的犄角位置摆下列阵。夕阳神火如镜,隔在离宽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透过火镜,离宽所见到的青蛮先族,最矮的也在六米以上。被围困的他们时不时地会攻击神火镜。当初认为离宽跟他们一样高大时,这些蛮子才会隐藏起来,现如今发现离宽不过是一个一指头就能戳死的小猴子,自是恶意难掩。
汇集到青城墟的小猴子越来越多,不过这样的弱者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只有看向站在某座残楼顶的青州之主,这些筋肉过剩的蛮族那透着凶光的小眼睛才会闪过一丝慌乱。
在他们眼中那可不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猴子而已。是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氐。
夕神历,二十年五月初一。
是的,使用了三万六千四百年的hé píng历,在青州之主离嘉音证道封神那一刻,就成为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推动新历的既不是平阳城也不是青州,而是远在中州的三观书院。有传言,新历正式开始使用的那晚,三观书院的院主、前任院主加上前前任院主,三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历代院主排位前哭得像三个被抢了糖果的稚童。有轮值的弟子隐隐约约地听到,三人在痛哭流涕的同时,也小声诉说着什么“新时代”,什么“大势”。
“神“,在这个五月初一前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这天之后,九州人才知道什么叫神威,什么叫神怒。
五月初一,也就是征召令的最后一天,直到红日偏西即将落下时,离嘉音才停下了号角,发下了总攻的命令。
青城墟一战,很难统计到底有多少人参加。因为即便是总攻开始之后,依然随时有人赶来加入战团。青城墟一战更难以统计的是持续了多久。因为从日沉三分开战,到青蛮先族尽灭,日沉依旧三分,好似时间停下来了一般。
而这,还不是青城墟一战的全部。
传言此战青蛮先族族长曾用秘术与青城墟合为一体,化身为高可顶天的魔物。传言青州之主与此魔物激战时,因为青蛮先族属于已经完结的过去,青州之主此举有逆天地大道,引发无量的灾风火劫……还有太多太多细节最终都被记录为“传言“,只因为当战争结束,红日继续落下时,此战所有战死的青州参战者,都茫然地发觉他们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刚刚舍生忘死的拼杀仿佛都只是一个梦,一个幻觉。可已残破不堪的青城墟,还有数不清的青蛮尸首,提醒着一切记忆都是真的。
至此以后的很长时间,对于青城墟一战,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认为参战者所说的都是真的,神的力量,根本不是旁人可以揣测的;而另一种则认为,是青州之主使用的某种幻术,一切都是假的——当然,第二种声音只敢在私下里说说,因为哪怕就算是一种幻术,其威力也远远超出了可以理解的范畴。直到一年后,余八州之主共同请愿,尊离嘉音为“九州之主“,被其以无聊为由拒绝,所有怀疑论者和阴谋论者都静静地闭上了嘴。
至于离宽,一个刚刚破入的小小器修,在青城墟一战中自是并不可能有什么奇异表现。是在第四轮还是第五轮冲锋时候被某个青蛮拍成肉酱的?他自己也搞不大清。倒是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缝隙,等待战争结束时,他竟然碰见了辛雨浓,那位在待缘阁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掌眼。
只见她背对着自己,跌坐在地上,头戴帽兜,躬背垂头,要不是那熟悉的茉莉香味,离宽差点没认出这位一向意气满满的麒麟君主。
“拉我起来!”
辛雨浓的声音很低,虽然这么说,但辛雨浓的手并没有伸出来而是收在斗篷内。
离宽顿了那么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任由自己被这个无生无死之地特有的潮汐带向它处。
“如果当初我直接跟你说,结果会不同么?”辛雨浓声音里带着某种疲惫的解脱。
这个间隙,也是辛雨浓计划里的最后一关。她寿禄已尽,想不坠入永恒的黑暗,就必须有人把她拉出去。除了一纸婚约,辛雨浓还需要些更保险的东西,所以才有了十五年的朝夕相处。
“…不会!”离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辛雨浓很想问,那这十五年算什么?最终这个问题还是被她压在了心里,因为她怕问出来,离宽会很认真的告诉她,“我不是多思考了一会”
看过太多次离宽皱着眉,眼里茫然地去理解旁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其实那时候辛雨浓已经大概猜到,计划有很大可能功亏一篑。只是在没有通幽镜照拂心神的情况下,她也不过是一个略有小智的普通女子而已,鸵鸟心态地自我安慰。改弦易辙,她没那个勇气。
结束了!
辛雨浓闭上眼,不愿意再去看离宽。因为那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去想,明知道会如此,自己还在待缘阁待了那么久,难道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混蛋了不成?
虽然死的时候不能美美的,辛雨浓也不想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时间是纠结在感情这么无聊的东西上。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飘荡出去有段距离的离宽,几步来到辛雨浓身后。提着辛雨浓的后颈,就如提着一只小猫,就势打横抱起不比猫沉多少的辛雨浓,走向生死间隙内突然闪现的刺眼白光。
难道?
辛雨浓眯着眼,看向离宽。然后就看到,离宽本就间距过短的双眉都拧成了解不开的疙瘩。
他满脸的不情愿,击碎了辛雨浓刚刚升起的所有小遐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