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套间的另一件偏厅里,坐着一个道人打扮的老者,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他身边站着一个身上道袍极不合身的少女,整件袍子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拖拉在地上的。
老者轻摇着茶杯,杯内本来浮在其中的茶叶缓缓沉下。虽然他的动作神情都仿若是在看着茶杯,可一双灰白的眼睛分明诉说着,其实老者早在三十年前就瞎了。
“咳。”老者轻叹一口气,缓缓对身旁站立的少女说道:“小叶子,这琉璃郡主,不论是北蛮之末,还是后来的青州之主一怒把麒麟族赶回地底,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都非常大。“
许是怕小徒弟不明白利害,老者顿了顿,放下茶杯后又继续道:“要不是琉璃郡主,麒麟一族就算不被灭族,能有十之一二逃回麒麟崖都是极限,当初………“
“嗯嗯,知道了,当初一卦本是'倦鸟覆巢',就因为麒麟郡主力挽狂澜,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种老黄历,师傅你又提他干什么?“
”咳,这不是有缓么,要是今天就结束了,这陈芝麻还提它作甚。“老者一脸苦像。
”不是吧师傅,你不是带我来看天妒者的命劫吗?忽悠我说会有异象?“本就无聊极了的少女皱着眉,一副老家伙你又骗我的表情。
”咳……“老者又叹气。“本来是如此,不过你也知道的,天机穷九,总有一线变数。现如今那一线变数出现了,就看她的选择了。”
“谁还能有生路不选!没有命劫,就没有异象,没有异象也就没有窥伺天地轨迹的机会,也就是完全白跑一趟。”少女越发觉得无聊。
“咳……“叹到一半,老者许是反应过来今天叹得有些多了,收声后摇摇头:”是啊,谁会不选呢!这就是孽缘啊,小叶子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心仪男子,可要记牢了,其他都是虚妄,唯有己身才是真。“
”师傅,您为老相好替琉璃郡主起命书,一卦把自己算瞎了,说这话好像没什么立场。”
“前车之鉴,前车之鉴,你看师傅我就是多好一个例证。”老者毫不觉得尴尬地摊了摊手。
少女则转动着眼睛,琢磨着,师傅难得说点不忽悠人的话。唯有己身方为真么?少女也不知道神展开到哪个方向去了,眼睛里带着玩味的光。
一个沙哑低沉的“准”字,透过几道门已是微不可闻。老者却在此时,轻轻地把手收进袍袖中。再伸出来时,掌心多了三枚带着干枯血污的古钱。老者掂了掂古钱,五指缓缓回收,紧紧地把其攥在手中,好像生怕它溜走一样。
在老妪收拾好心情来到偏厅,不疾不徐的叩响房门时,老者唤过了不知思路飞奔到哪去的少女:“小叶子,把这枚古钱给她,就说天机门与麒麟一族的因果就此已了。”
老者抬手,松开拳头。掌间一枚古钱就像刚在鲜血里蘸过一样,裹着一层似在流动的鲜红。
“师傅你……!”罗叶很想说,天机门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给我留着啊!不过少女也知道,道劫古钱,出世即不能久存。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只能恨恨地瞪了眼师傅。
一把抓住掌心内正在微微震动欲要飞走的古钱,满脸都是回头一定找你算账的决绝。
天机门这一代,就她一个嫡传弟子。妥妥的未来掌门——老家伙们一个个都这么败,那还得了!以后她还拿什么撑门面?难道跟人说,今时不同往日,我天机门现如今穷得就只剩下苹果了!
至于天机门这一代怎么出了个财迷,这等事情就连孟遐子当初收徒时候也没算到呢。
罗叶推开门,门外恭敬地站着八个人,为首的,正是苦劝辛雨浓的老妪。
见开门出来的是罗叶。老妪微微一愣,“孟先生,难道最后都不肯见我一面么?”
若是平时还好,心性不坏的罗叶定会扯些话题安抚安抚,可现在,手里攥着道劫古钱要送人,少女的心情可是糟糕到了极点,皮笑肉不笑地,冷声道:“还能见什么,师傅他老人家三十年前就瞎了。”
“小天师,请转告孟先生,是水冰寒福薄,若有来生…………”
“我们穷算卦的只修今世,逆天意,盗天机,来生?来生是做牛还是做马,真不敢去想嘞!”罗叶打断老妪的话头——这老太婆还真是吃上天机门了,还来世!真敢想!
罗叶一扬手,道劫古钱飞出。直打老妪面门。“师傅说了,自此天机门和麒麟一族因果已了,该干嘛,干嘛去吧!”罗叶直勾勾地盯着飞向老妪的道劫古钱,同时不耐烦地挥手。
在八人里,有一位老得牙都没几颗的老人,捏着山羊胡,似笑非笑地向罗叶一拱手:“小天师,老哥几个此去是没什么活路了,这些随身之物也带不去,就留给小天师,算是见面缘!”说着一抬手,左手上三个用来储物的戒指缓缓飞向罗叶。
老人此举也是点醒了水冰寒,老妪即一扬手,几个储物的饰品飞向罗叶。
“见面是缘,就送与小天师了!”其他几人有心帮衬,随即各自送上一分大礼。
“缘份好啊,见面缘好啊!”罗叶双手忙个不停地收取飞来的礼物,本来紧绷的小脸如今笑得像一朵花,嘴角还不争气地带着口水。
天机门这一代真传,据说也是有大机缘的天纵之才,但看这贪财的小性子,着实让几位老者相视苦笑。
“麒麟八杰啊,真不愧威名赫赫啊!”
见罗叶一边擦着口水一边开始查看储物饰品,水冰寒不得再次出声道:“小天师!”毕竟她时间已不多,实在没办法等罗叶把这诸多物品都检视一遍。
“放心好了,下辈子不论师傅是做了牛还是做了马,我都保证他乖乖爬到你身边去,咱可是未来掌门。”
得到这么个不靠谱的保证,水冰寒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只是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轻轻向口水已经擦不过来的罗叶道了一个万福!
平静地攥着道劫古钱,环视了下身边的几人后,多年的默契,根本不必开口,八人既同时爆发出全部元力。还嫌不足地强行透支出更强的气息——八位曾经纵横九州的垂垂老者,八位暮年“圣”阶至极不惜损耗己身已余不多的寿命,施展麒麟一族
天赋秘术,“临绝顶“。
施术者可瞬间恢复到本身最强状态,最长持续一个时辰,秘术持续时间越长,消耗的寿命越以倍数递增。借助离宽的第二缘,行此等天地间本不该有之事。逆天改命,对辛雨浓只有好处,但对离宽,也就是分几分气运,不伤大雅。
而这等事谈何容易,要保证以上两点,特别是第一点,总要有人去承担坏处来弥补这个平衡。整个计划里,这个八位久不问世的遗老此次齐聚一堂,就是为了去承担那个坏处的。窃天两仪阵发动起来,最终结果如何,就看他们能撑多久了。
见本来一屋子的老头老太太,瞬间闪回成八个俊男靓女,罗叶也难得地把目光从成堆的宝物中挪开了那么一下。
在其中,实属为首的水冰寒最为抢眼。水命修冰元力的水冰寒,曾经可是实打实的麒麟第一měi nǚ。
“难怪师傅被坑得这么惨啊,真是个妖精!”自语间,罗叶拿出一张留影符,见其已经准备转身要去布置窃天两仪阵,罗叶突然开口道,“水冰寒!“
此女回首间,罗叶使出留影符,这一瞬间被拓印在其中。
”小天师?“水冰寒以为罗叶还有什么交待。
”哈哈,世事无绝对,没准用不上下辈子!“
”吉言!“水冰寒淡然一笑。
罗叶顿时觉得刚刚那留影符用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