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虚妄青春
“我当然认得，我还认得清清楚楚，死也忘不了……”方斌颓然靠在一座自己的石雕上，
“因为赵路娶了她，而娶她的，本应该是我。”
苏靖之想起了死者的家庭，“你是说袁茵？火场里的另外一个死者？”
“她没有死，她永远就活在这里，”方斌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并不贵重的一条链子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盒子，袁茵的zhào piàn不甚清晰，静静躺在盒子里，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养花，我喜欢雕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正是青春里最好的时候，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一辈子对她好……”
“所以一直到她说要去城市里学种植、学花艺，我都全力支持她，要不是当时我的父母年老，弟弟方兵又年幼，我也一定会随她而去。我们约好了，等她安顿下来，我也赚够了养活家人的钱，我们就结婚，而且在那时看起来，一切都并不遥远。”方斌轻轻擦拭着zhào piàn外面的玻璃片，其实已经被不知上千万次的抚摸变得极为光滑，
“可是我这只不争气的眼睛却在那时候突然失明了！我的雕刻，我的家人，我的袁茵……那时没有钱看病，到了后来视网膜已经萎缩，没得治了。我也没有让她知道，我不能断送她的梦想，要是我说了，她一定会回来照顾我，我真的不能这么做……”
陈曼仪插嘴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人家已经喜欢上城市，忘了你了！”
苏靖之连忙喝止，用眼神告诉陈曼仪不要说这么摧心的话，但方斌却在听到陈曼仪的话，短暂的愤怒后转为更大的失落：
“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我那时不相信。等到我重新拾起我的雕刻，送走我病逝的父母，带着方兵来到云城时，已经是八年以后了。”
“八年，一辈子有几个八年，更何况是人生最好的八年，是女人最好的八年。再次联系上她的时候，她的孩子已经在婴儿车里牙牙学语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但是又和从前不一样了，乡野的气息已经看不到了，多了一道让我不敢靠近的光环，还有，就是多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方斌对苏靖之继续说道：
“你说我为什么那么熟悉赵路？因为我舍不下她，我无数次见到他们进进出出，或者带着孩子出去玩耍，或者在他们家开的花店里亲密……我每次都看得像受刑一样，却总是忍不住去看看她。”
苏靖之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方斌，解释道：“既然别人已经有了家庭，你还是早点放下的好，放过了别人，也能放过自己。”
“说得容易啊！”方斌叹了口气，“可是而是的刻骨铭心，没有那么简单就忘掉。不过我确实没有打扰他们，我只是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雕刻上，甚至为他们家里做了一件我最喜欢的作品，池塘、树、花湖草草、鱼虫鸟鸣，都是当年我和袁茵在乡村里的记忆，没想到我弟弟却在送石雕的时候，就……”
“石雕现在就在他们的家里，你弟弟应该是送到以后才失踪的。”苏靖之想起了那一晚，那个沉重的石雕躲过了大火，却没有躲过那个神秘的人专程去磨掉字迹。
“方斌，你弟弟失踪你可以报警，你的很多信息也可以为破案tí gòng线索。万不该，你去劫持jǐng chá……”苏靖之叹了口气，对方斌说道。
“你以为我没有吗？”方斌气愤地站起来，“你以为我没有报警？可是有人真正去管了吗？有人真正去查我弟弟的下落吗？我能看到活着的赵路，你们jǐng chá难道查不到一个人吗？”
“你以为，我真的想去劫持jǐng chá？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劫持jǐng chá？”方斌身上肌肉线条重新狰狞了起来，陈曼仪有些害怕，苏靖之却哑然对不上话：别说是一个方斌，就算是自己作为警队的一员，对案件存疑的时候，又有多大的能量去调动资源查案呢？
“方斌，你冷静一下，我会努力帮你查你弟弟的下落，不管他是生是死，一定会帮你找到dá àn。”苏靖之看着方斌的眼睛，重重许诺。
方斌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更加讽刺：“就凭你？没错，我在墓园见过你查案，所以才在劫持那天冒险告诉你我的落脚点。可是你别以为我不去调查，你现在是劫匪的帮凶，你自身都难保，还有什么能力去帮我？你一个法医，也不过是人家的工具！”
“你们jǐng chá，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方斌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多年雕刻积攒的力量在这一刻聚集在手上和手里的铁棒，朝着苏靖之和陈曼仪一步步走过来。
苏靖之一把把陈曼仪拉到背后，嘴上低声嘱咐，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暴怒的方斌，“快跑，叫林队带人来！”
陈曼仪却没有稍动，紧紧地抓着苏靖之的衣角，她不想像上次在商场那样，分开以后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在这荒无人烟的郊外，显得格外强烈。
“啊！”方斌却没有给苏靖之更多的时间，伴随着嘴里的一声怒吼，方斌提起铁棒，朝着苏靖之飞奔过来，直直无光的左眼在此时显得更加狰狞，也让苏靖之感觉到了久违的危险。
“走！”苏靖之大力把陈曼仪朝满口推去，身体却不闪不避，抓起手里的雕刻刀，信手一扬，将将接住了暴力挥舞而来的铁棒！
力之所至，皆为肌肉骨骼的配合。对于身体的判断力，苏靖之已经开始熟练，方斌有力的一击并非受过专业训练，力量虽大，但是分散不集中，而苏靖之却将精锐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右手的一点。钨钢雕刻刀坚硬无比，正在苏靖之的妙手生花下，直指方斌力量最薄弱处，“铛”地一声，苏靖之后退半步，方斌却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找死！”方斌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再度冲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