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真相的毛干,已被气的脸色铁青,瞋目骂道:“畜生,我是让你正经八摆的娶媳妇,谁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趁着劝架那人一不留神,用力一挣又向前移了许多,离毛铮只有四尺之遥。
先前离得远些无可奈何,现在如此短的距离,岂能将他放过?也顾不得腰疼,又奋力上前一步举起木棍便打。毛铮甚是灵活,向左一闪再往后一窜,便躲到了凳子后面。毛干棍子落空,心有不甘,身子向前一蹭又追了两步,若不是隔了一个凳子早打得他头破血流。
劝架的那个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见毛铮又要挨打,自己在毛干身后阻拦不便,心下一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腿在毛干刚刚抬起的右脚上轻轻一勾。毛干立刻站立不稳,身子前倾,猛地向下摔去,一下子便趴在四脚朝天的木凳上,胸口被凳子腿猛地一戳,顿觉剧痛无比,惨叫一声,“扑通”一下便滚落在地,只手捂着胸口干咳两声,一口鲜血吐出,嘴角还留有残迹。
毛铮已被缠住许久,虽听老爹喊声凄惨也不理会,见有了空隙更不肯错过,绕过去向前一窜便欲出逃。毛干疼痛难忍心知伤势不轻,见他如此良心弃自己不顾,一伸手便抓住他衣襟下摆的一角,打算将他拉住。
毛铮执意要逃,岂能止步?向前猛地用力一挣,像拖死狗一样将他爹拖出六尺有余,“嗤”的一声,衣摆被二人用力扯断,毛干再也阻拦不住,毛铮如脱笼之鸟,一下子便窜到了外面。毛干面露惨状,骂了一声:“畜生,畜生!”头一歪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身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毛铮逃到街上还在骂骂咧咧:“真是晦气,老头子迂腐的很,满嘴的假仁假义,还不如直接动手去抢来的痛快。”几个先跑出去的恶徒尚未走远,立马围了过来,假意关心的问道:“毛少爷,没伤到你吧?”毛铮这才想起了他们一开始便溜了出来,心下气愤,怒问道:“你们为何不上前帮忙?”一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老太爷正在气头上,我们哪敢?”一人怕毛铮还要说什么,忙把话岔开,问道:“毛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总算逃了出来,多说已是无用,他本是恶棍,刚刚被老爹教训一番更加的不服气,抖了抖被撕去一角、尚留有些许汤渍的衣裳,鼻子里哼了一声,嚷道:“到何家,去找何大小姐一叙旧情。”几个人本事没有,却都打算将天地搅乱,见他如此胆气,也嚷道:“就是。今晚入了洞房,明日再拜花堂不迟。”
恶念一起,一行人便吆五喝六的向何家走去。
街上行人甚多,男女老幼各不相同,几个人也不避让,大老远的便呼喝道:“闪开!闪开!”遇见几个碍事的便用力一推,连怒带骂,“滚一边去!”,“瞎了你的狗眼?”行人多是知晓白日里的情形,见他们如此霸道,知道招惹不起,纷纷闪到一旁,毛铮等人拐了两条街巷便来到了何家。
何家大喜之日天将灾祸,正愁苦不堪,停了酒席,非亲故之人早已离去各自回府,只有几个至亲甚是热心,聚在正堂与何母商议如何救出何父,解决困局。何瑛自父亲被带离家门便下了绣楼来安慰娘亲,可一个女孩子又哪有主意?早在丫鬟的陪同下,被何母打发回去。
大户人家就是不同,寻常百姓用不起火烛,天色一晚院子里也是朦胧,有急事也只是借着月色做活,何家却是灯火通明。
常有人进出忙碌,大门不及上锁,几个家人正在收拾桌椅,突然“咣当”一声,毛铮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何家平日里待下人不薄,下人也是忠心,见到毛铮正心里发恨,一人忙把板凳操在手里,一人铁锹一横,把他们拦住,断喝一声道:“毛铮,你还敢来这里?说,我家老爷人在哪里?快些将他送回府来?”
毛铮恬不知耻,嬉笑一声说道:“这是我丈人家,我来看看我娘子有何不可?放心,我丈人好的很。对了,顺便打听一下,我娘子她人在哪里?”一个家人“呸”了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怒道:“无耻之极,哪个是你娘子?还不快滚出去,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另一个家人凑了上来,笑骂道:“丈人?你不是来找我的吧?可惜我尚未娶亲,等我娶了媳妇,生一个闺女,你再来认丈人不迟。”
毛铮本要作恶,受此大辱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打他一记耳光还要难受,能不气恼?猛地抬手一拳便打在拿锹家人的脸上,家人受此一击顿时鼻血直流,踉跄一下,未及呼喊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家人见他动手,立刻火冒三丈,凳子一挥,带着风响瞧准毛铮的脑袋恶狠狠的砸了下去。毛铮哪里将这几个家人放在眼里?有意逞能,大步迎上,右手握拳如铁锤般疾出,“咔嚓”一声,四条腿的木凳被他击得粉碎。身后的几个无赖也不闲着,一拥而上,三拳五脚的功夫便把这个家人打得浑身青肿趴在地上,三角眼又加上两脚,家人只是哼了两声,已是无力起身。
怒骂哀嚎声传进屋内,又有四个人依次奔出,为首一人年纪略大一些,面庞圆润,唇边一字胡须,正是管家带人前来。余下的三人中有一个年纪偏小,看模样还是一个孩子。管家怒不可遏,抬手一指,呵斥道:“毛铮,你好大个胆子,擅闯民宅出手伤人,难道没有王法了,想做强盗不成?”
毛铮等人既然已经动手,哪里还想和他多费口舌,有两个人已朝管家围了过去。管家身手也还利落,一开始尚能应付几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被一拳打在左肩上,身子一晃,踉跄着向后退去。
余下三人便是惨了,见毛铮等人像夺命的阎王一般,一进门就把两个家人打倒在地,且下手凶狠,已是心生胆怯。等众人上前群殴他们之时,竟没了挥拳的勇气,那个孩子模样的家人未及交手便溜到了墙角处,被追上来的人两拳便打得他双手抱头堆坐在那里。另外两人更是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交手三五下便躺在地上装死。
管家虽然忠心,但他一人怎能挡住这班劣徒?被人家暴打了一顿,浑身伤痕累累躺在地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群恶棍闯进正堂。
白日里,毛铮带人寻事之时,何家正在准备婚事,乡里人多,又有不少的至亲,契丹人也懒得理会这几个无赖,自是吃了亏。可现在,因为何家遭遇祸事,不相干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散了宴席便各自离去,至亲也只是留下三两个,自然挡不住这些无赖,只好任由他们耀武扬威。
女眷们早已吓得尖叫连声,只有一个丫鬟还算胆大,护在何母身旁寸步不离。何母威严不减,手中的拐杖点得地面“呜呜”作响,瞋目呵斥道:“毛铮,你欺负老身年迈不成?你也不四处访访,何家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毛铮本是不良之人,厚着脸皮嬉笑一声,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上前一步施礼道:“老夫人啊!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何母更是气的双手乱抖,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点,骂道:“无耻之徒,哪个是你的岳母?有你这样的女婿岂不折杀老身!”
毛铮骂也不恼,依然神色如故,诡辩道:“何员外收了我十两金子的彩礼,他是岳父,您当然是岳母了。我是来看我未来的娘子的,可否叫她出来与我见上一面?”一旁的一位至亲须发花白,闻言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嘴角兀自抽搐着,怒骂道:“大胆狂徒,丧心病狂若此,不怕日后遭到报应吗?”
恶徒们本是来寻求刺激的,懒得听这些人啰嗦,灰短褂凑了上来,说道:“毛少爷,他们把人藏了起来,我们何不自己去找?”把手一摆,一行人全都是惹祸的主,立刻心领神会,吆喝着挨屋找起人来。
何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人更是对这群恶棍怒目而视。本想制止他们,但除了女眷便是年迈之人,无力从心,且也晓得何瑛不在房里,只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胡来。
一群恶棍向没头苍蝇一样,半柱香的功夫已把前厅内室、东西厢房寻了个遍,甚至连阁楼也不曾落下,始终未见何瑛身影。三角眼一拍脑门,猛然间说了一句:“莫非在绣楼上?”众人这才恍然,跑到院子里一起向绣楼仰望。月光下,两颗槐树旁一座高楼微耸,门窗被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的光亮。
毛铮更是兴奋异常,抢先一步向绣楼跑去。恶棍们也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快!就在上面。”呼啦啦的一起涌了过去。
何母见他们去了绣楼,情知不妙,心下一急,忙拄着拐杖踉跄出屋,可一个老妇人哪有许多力气?只能站在门前大骂:“毛铮,你这畜生,不许伤害我的女儿!”一个丫鬟也跟了出来,朝着绣楼大喊:“小姐快跑!”两位至亲再也沉不住气,不顾年迈忙在后面紧追,试图阻止几人。
一切不言自明,看情形何瑛定在绣楼,几个恶徒跑得更为欢快,何家虽想救人,可一把年纪的人和两个体小力弱的丫鬟怎能比上年富力强恶徒们的脚力?片刻的功夫便被落下老远,再一看,毛铮已经跑到楼下。
寻欢之时心下急切,“腾”的一脚踏上楼梯,刚要向上攀爬,只听“吱呀”一声,绣楼的门突然间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从里面探出头来,张望间看见毛铮,顿时脸色大变,头往回一缩,“咣当”一声又把门关上,接着又听两声大响,像是插门闩的动静。
何瑛就在楼上无疑,毛铮更加欣喜若狂,长腿一迈便窜上两个台阶,几步到了楼上,一推门,竟如铸铁般纹丝不动,定是在里面插死。再一用力,依然不移分毫,看样子,这门插得甚是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