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年月,觉冷暖交替,看花开花落,才知春去秋来,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陵阳山披上了一层银妆,石王峰更是仿佛和这天地融成一体,阁前就是练功场,和峰下一千级石阶相连,步行而来的王世冲,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方才登顶。
“王师兄,你来的正好,这一句经文可否替小弟讲解一二?”
刚登上峰顶没一会儿,耳旁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峰顶满是弟子的练剑声,此刻也没人注意他俩,王世冲看着一脸喜悦的符文兴,心中郁闷,任由他把自个拉着坐到台阶上,这才发问:“符师弟,是哪一句经文把你给难住了?”
“经历**隐卯酉,两肾之神主延寿。转降适斗藏初九,知雄守雌可无老,知白守黑见坐守。就是这一句,我要是再想不出,可就要下山去走上一遭慢慢领悟了,师兄快讲解一二。”符文兴指着手上玉简,焦急问道。
王世冲倒也知他好学,看旁边有几名弟子围来也不在意,道:“这一句倒还真的是要下山去一趟,不过心境若大,神游月光之下,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肾神育婴,主夜,金丹为阳,元神为阴,炼精化气之道,阳气下与阴合。守雌,则藏九之义也。文兴师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么?”
“啊,这一句话就只是强调炼精化气的重要性啊,我还以为也是琴心三叠的法门呢。”符文兴皱眉想了好久,方才一拍脑门重重喊了一声。
“符师弟,你才修习几年,这黄庭经要是被你悟出琴心三叠的完整法门,你还不得感应命星凝聚元神了。”王世冲又摸了摸鼻子,看符文兴摇头晃脑似没听见一般,也就不再说话了。
“哟,王世冲,好久不见啊,怎么来这石王峰了。”
一身金色长袍的陆长观在这大雪天里很是扎眼,凌厉的眼神扫过全场,在这传功阁前练剑的多是普通弟子,哪里能承受他这入阁弟子的眼神,纷纷低下头去。
陆长观心满意足的笑了一笑,在场中站定,伸出一手指着王世冲,喝道:“过来。”
一阵寒风吹来,屏息感受着场中浓厚的huǒ yào味的许多围观弟子,见了王世冲被风吹起的头发之下,有着三道朱砂莲花印。才知是独秀峰主,脑门一凉,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感觉被无视的陆长观心中不爽,还想回头去镇住一干普通弟子。
这时王世冲上前一步,揶揄道:“陆师弟这话说的,你这罗汉峰少主,不也有事没事就跑来这石王峰。”
早在几年前,陆长观见了这石王峰的大师姐后,日思夜想,盼望能够再见佳人一面,许是那大师姐不喜他,却是少有在这练功场出现。此时听王世冲这么说,他倒脸色一红,有些尴尬。
王世冲看陆长观不说话,紧接着又道:“陆师弟,年前你爹跑来我独秀峰求丹,可是说你资质太差,凝聚金丹无望,现在看你模样,我那四粒破境丹也算是没有浪费。”
陆长观气的脸都青了,他爹陆俊文和他大伯陆君武位列九子陵阳,又是山主的左右使,这陵阳山谁敢惹他,这会儿听了王世冲这话,暗讽他这金丹修为是人施舍的一般,心中恨不得一剑砍死王世冲。
看着陆长观那吃了个苍蝇一样的表情,王世冲心底冷笑一声,摸了摸鼻子,道:“怎么,师弟这脸色不对啊,还想动手不成,我一剑下来,你可能会死。”
“你们这些弟子,不好好修炼,都在这做什么呢,还想不想入阁了。”
一声娇喝,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想来是个修为高深的人物,围观着的弟子更是神色一变,纷纷散开。
一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来。
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发髻,髻上插着一支木簪子,细致清丽的脸庞,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身上那厚实的弟子长袍也不能遮掩住其曼妙的身材半分。
她的目光停留在王世冲身上,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丝笑意。
“不知独秀峰主大驾光临,有礼了。”
她缓缓走来,先是向王世冲施上一礼,围观的弟子们多少有点嫉妒,个别人看向王世冲,更是带着一丝厌恶,这等měi nǚ,怎就单单对这王世冲有着好感呢。
也有许多人心中冷笑,后天的门派比武,这独秀峰主的位子可就要换人咯。
只是这大师姐向来严厉,众人只敢心中想想,也没人议论出声。
王世冲微微一笑,抱怨道:“师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去师兄那里坐坐。”
花想容莞尔一笑,道:“本想见过师父之后,就去独秀峰的。”
一旁的陆长观心中对这大师姐心仪已久,此刻见她和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王世冲有说有笑,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叫道:“王世冲,你上这石王峰来,难道又是来问传功长老讨血气丹的么。”
陆长观这一问,围观弟子纷纷发出嘲笑声来。王世冲还没参透天雷图奥秘时,日夜被那紫云障折磨,是常常来讨这石王峰的血气丹吃,若是用独秀峰破境丹来换倒还罢了,可王世冲根本就是白吃啊。
“嘿,听说他修行至今有十五年了,去年弱冠的时候,还没背全黄庭经呢。”
“这门中弟子,那个不是修行十年就差不多准备凝聚金丹了,他倒好,一个黄明境待了十五年。”
“是啊,我听说这次门派比武,第一名的奖励是独秀峰主的位子,恐怕牧掌教对这王世冲也是失望透顶吧。”
“不过王世冲门中好友众多,恐怕没几人愿意同他争这峰主之位。”
“这可说不准,但凡高位,能者居之嘛。”
周围传来的声音,旁人听了都觉得有些心酸,然而王世冲只是摸了摸鼻子,显得并不在意,盯着陆长观说道:“此来只是同师兄弟们共同研习剑法,不巧碰上陆师弟,刚好陆师弟这金丹又是吃药来的,你我修为应该差不多,我不如就和陆师弟比斗一番如何。”
陆长观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也不说话,在芥子袋上一拍,左手握拳顶住剑脊,右手作掌伏在剑脊之上,做出一抱拳动作,把wǔ qì夹在中间是玄界公认的剑礼,而陆长观此时将这动作弄反方向,却是报丧的意思。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指天天崩,划地地裂。说的是陆俊文早年佩带的照胆剑,现在这剑就被陆长观握在手中,当然又引起一片惊呼声。
王世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暗道这陆长观,哪能发挥出照胆剑的半分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众位弟子还以为王世冲要回个剑礼,不想王世冲抽出剑来就是一招剑化流风刺向陆长观,见陆长观侧过身子避了开去,王世冲手腕一翻,又使出锷上火,弟子剑并没有冒出火焰,却有着肉眼不可见的黑色雷电布在上面。
铛的一声,陆长观将剑丢下,摔坐在地上,只觉得手掌发麻没有了半点知觉,而掉落在地的照胆剑浑然一体,不见丝毫折损。
石王峰上,今天可谓是一变再变,往常这里是传功阁所在,练剑修法的人来往不断,为九峰第一热闹场所,今天却两次因为陆长观而变得有些寂静。
现在这陆长观连剑都握不稳,可算是把他老子的颜面丢了个干净,他平日里又是骄纵惯了,难得有不顺心的事情,再加上整个右臂麻痒刺痛不能自主,此刻更是显得有些呆滞。
围观众人发出一片嘘声,花想容和符文兴倒是松一口气。
王世冲可没打算住手,他脚下不停,眨眼就到了陆长观身边,一剑斩下。
“冲哥快快住手。”话声还未完全落下,花想容就到了王世冲身旁,一手抓住他的手腕。
众人看王世冲直照着陆长观脑袋上砍去,也是吓了一跳,现在看大师姐一只手就制止住了他,更是又惊又喜,暗赞一声不愧是大师姐啊,够帅。
一开始就使出引雷透剑这种绝学的王世冲,可算是把全身法力都施展了出来,可是现在被人抓住的手臂却半点动弹不得,他感受最深,知道自己今天是不能“失手”杀掉陆长观的,脸上满是苦笑。
“王世冲,你找死。”反应过来的陆长观,爬起身就冲着王世冲扑去。
花想容眉头一皱,把王世冲松开,又退远了去。
得了自由的王世冲喜上眉梢,看着那陆长观双眼发红,跟个街头dì pǐ一般撞来,他大喊一声:“来得好。”
猛扑上去一手抓住陆长观的肩膀,把陆长观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另一手倒提铁剑,照着陆长观那白白的小脸就是拍下一记。
开头王世冲打在陆长观脸上,还是发出打铁一般的铛铛声,打的久了,许是陆长观护体先天真气用尽,发出的都是噗噗噗的声音了,眼看那陆长观被打的七窍流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却愣是没人去拉开王世冲。
这被打个半死的,好歹是陆俊文的儿子。那陆俊文掌管门中一应法宝,贵为珍宝使,一向跋扈惯了。
花想容哪敢把那陆俊文闹来,欺身而上抢过陆长观,急道:“再打可就把人打死了。”
王世冲大感舒服,他也不能真在石王峰光明正大的把陆长观打死,现在有了台阶,暗笑一声,道:“花师妹求情,为兄也就放过他这一次。”心中又暗暗忖道:“这般羞辱陆长观,可算是让那陆俊文丢了颜面,也算是收回点利息了。”
“王世冲,你还不知道吧,后天的门派比武,不论生死。就在这天台正顶上,我要你的命!”狼狈不堪的陆长观,指着北面的天台峰,恨声说道。
王世冲脸色阴沉下来,又想起陆俊文在独秀峰上作威作福的嘴脸,心里已是动了杀机,摸了摸鼻子,冷冷说道:“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