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今宿》 第六十七章 心的愧疚

    沙拉啦，沙拉啦。月光洒在银杏树上，地上投出银杏树的影子。宿今走在土地上，每一步都传出叶子间摩擦的声音。宿今在最大的银杏树面前停下脚步，心想：这里是第一次见她的地点，也是最后见她的地方。岁月浮沉，几经波折。最后的栖息地居然是冰冷的陵墓，但能在最安心的地方离去也是极好。

    不一会儿，宿今垂下眼继续跟着萤火虫。在这棵树的背后，宿今惊奇的发现，王浠正靠坐在银杏树的后面，垂着脑袋，看不出什么表情，一手拿酒瓶架在支起的膝盖上。方才闪着青光的萤火虫消失在黑夜里，宿今站在王浠面前，此时的他像是回到年轻的时候，如果让宿今自己看的话，她一定会走过他的旁边，但她相信衍连尚的萤火虫。

    见王浠的沮丧，宿今不屑“你不要惺惺作态了，”王浠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望向宿今的眼睛湿润了不少，宿今继续说道“芈公主不是你杀的吗？”

    王浠像是听到骇人听闻的事件，面无表情的呆在那儿许久。但没过多久，便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满脸褶子。“哈哈哈，你这小丫头！”，笑声渐渐消停下来，继而声音冷了下来，“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了我妻子的。”王浠专门把“妻子”二字提高分贝。宿今下意识瞟向衍连尚，衍连尚微微点了点头。宿今又坚定的看向王浠“我看见了。当时芈公主昏了过去，你就把她吊在这棵树上。不是吗？”

    “你应该知道我把蓉儿抱回府时，周围百姓那么大的动静。那我是怎么一声不响的把她弄到这里来的？”王浠微笑道。

    “你不是说过，芈公主每次发疯都会来这里吗！”宿今勾起嘴唇。

    “对，人是我杀的，那又怎样！”王浠不再狡辩，大方的承认。

    宿今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早的承认，准备好的问话只能提前“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曾经欠我一条命，现在我不爱她了，当然要叫她还给我。”王浠说的理所当然。宿今听了一肚子火“什么叫做‘不爱她了，当然要叫她还给我’你这是什么话，这也是一条命啊，既然曾经已经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命，现在则怎么又生出叫她把命还给你的道理。”王浠不耐烦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爱她了。”

    “你不爱她就可以……”宿今哽咽了一下，继续道“你为什么会不爱她！你曾经不是把她视为你的性命吗？”王浠激动地喊了出来“凭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在乎她、担心她。而她呢！我不要求她对我好，我只要求她心里有我就好，可这么多年了，她的心里只有衍连尚。”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在黑夜里明亮了起来。但宿今把他的这句话听得真真切切，原来不是一般般的喜欢，而是印在心里的喜欢。宿今很想看看衍连尚的表情，可她不敢看，怕她看了会难受，因为她的心已经有些疼痛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感情是愧疚，来自衍连尚的愧疚。

    王浠不管宿今是否在身旁，自己缓缓地说起话来，“在她身边受点伤，我并不觉得难受。让我痛苦、难受的正是蓉儿对衍连尚的感情，本来我已快忘记，”眼睛狠绝的看向宿今，宿今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姑娘，杀死芈蓉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

    “你们俩的恩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宿今不明白自己明明跟他们不熟，为什么芈蓉的死还牵扯了她。

    王浠眼睛瞟向宿今手中的彩戟莲尾“就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它曾经的主人。衍连尚！之后曾经的一切犹如大海那样淹没了我。心中浮现一个年头，她是时候该死了。”

    王浠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头重新垂了来，眼眸不知看向了哪里，声音软了下来“可是，我看到她吊在白绫上时的微笑。”他突然哽咽了“眼泪就止不住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她笑了。”王浠停了很久，像是在回忆从前快乐的日子。他的声音悠悠的传到宿今的耳里“原来我这么多年以来积累的怨恨，都在等那一刻，那一刻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