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公到达楚国驿馆已是傍晚时分,项伯带人亲自迎接,并妥善安置侯公等一行人舒适下榻。“汉使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且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即可随项伯一起去议事大殿与我王共商和谈一事。”项伯彬彬有礼的客气道。
“不急,”侯公慢悠悠的踱着方步,拖长声音道,“楚王可先行提出任何成熟意见或建议,若楚王近日无心和谈,侯生就待在驿馆静候则已,绝不勉强。”
“这……”项伯颇为惊讶侯公的态度,施礼道,“如此,汉使先用酒食,明日等我王旨意项伯再来请公等商议。”
“谢过。”侯公大袖一甩,笑嘻嘻道,“肚正饥肠辘辘,那我等就不客气了。将军慢走。”
项伯出得驿馆,愈发觉得侯生蹊跷,“第一个汉使陆贾连夜赶路过来,一大早就在议事大殿外等候项羽;第二个汉使也是一样,急吼吼的恨不得马上见到项羽诉说和谈良策。然,这个侯生?既不是谋臣,也不是良士,刘邦怎将如此重大之事交于这样散漫的一个宾客?”他怕侯生和刘邦有什么阴谋,急匆匆骑马来到虞姬的别苑。
项羽和虞姬正在用餐。
“大王,末将打扰了。”冰凌儿通报后,项伯进来道。
“无妨,”项羽放下筷子,问道,“汉使到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末将急忙赶过来就是回禀大王此事。”项伯遂将侯生所言复述一遍给项羽听。
项羽也觉得讶异,怎的这个汉使如此不将刘邦所托放在心上?莫非……有诈?
项羽皱眉沉吟良久,开口道,“既然他不急,那我们更不能急,好酒好肉招待着,我就不信这个侯生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吃下去?!”
“是。”项伯道,“试试他也好,免得他故作平静。”
“另外,你这几日就在驿馆陪他。”项羽道,“陪他吃,陪他闲聊。这样,他也许就会不经意间泄露了来意。”
“末将明白。”项伯有了主意便告辞出来。
第二天一早,项伯便来到驿馆。
“项将军怎么起得如此早?”侯生打了一个哈欠道,“可曾吃过早饭?”
“哦,”项伯敷衍道,“吃过了,汉使还未吃过?”
“项将军应该注意夏季养生,”侯生用搓搓脸,然后盯着项伯的脸道,“项将军面色苍暗,爱出汗,这都是气虚,简单饮食不行,必得多吃些能行气的食物。”
“行气的食物?”项伯听得一头雾水。
“主食易食荞麦、山药、马铃薯或小米,”侯生一本正经道,“橙子、大枣和韭菜也要常吃,这些都宜调理气息。”
“哦,”项伯不以为然道,“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非也,非也,”侯生较起真来,摇头晃脑道,“夏季昼长夜短,要及时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适当地减缓速度,并留有一定余地。应尽可能地让肌体和精神获得充分的放松。此时节还要节欲守神,善于满足,应保持淡泊宁静的心境,处变不惊,遇事不乱,凡事顺其自然,静养勿躁方是上上之策。”
“你……”项伯被他说得头昏脑涨,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道,“侯公……高见……高见……”
一连日,侯生都与项伯大谈养生之道,从四季养生到长寿之道,说得兴趣盎然,绝无一丝倦色,似乎刘邦此次派他过来就是为楚国传授修身养性之道的,项伯实在忍无可忍,将侯生之状禀明项羽。
项羽甚是好奇!再说,现在的形势,项羽早就心急如焚了。
他主动召见侯生。
“汉王既然派你来楚国和谈,你因何不将汉王所托放在心上?”项羽道。
“汉王不是我的主人,楚王也不是我的主人,我侯生是世人的代表。”侯公义正言辞道,“汉王的意见不重要,楚王的意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汉王和楚王能不能达成共识!”
“哦,”项羽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代表刘邦?”
“如果是为了天下苍生可以永享hé píng,我是愿意与楚王、与汉王谈判的。”侯公一副与汉王和楚王都不相干的间人样子,让项羽彻底放松了警惕。他笑着问道,“那侯公以为楚汉怎样才能hé píng共处?”
“楚王,”侯生向前踱了几步,道,“楚汉两军僵持在鸿沟,不如以鸿沟为界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从此,楚汉罢兵,分而治之,再无瓜葛。若楚王同意,侯生必定说服汉王,共同起草鸿沟约定。”
项羽心动。
侯生火眼金睛,抛出底牌道,“汉王感恩楚王照顾刘太公和大夫人多年,特为楚王准备了两千担粮草,请楚王给侯生一丝薄面,莫要推辞。”
“哈哈哈……”项羽心大为受用,“侯公为了天下苍生之美意,项籍怎可推辞?侯公,具体撤军日期和方法,马上召集我大楚谋士和良将与公共议。”
“楚王韬武略,恩泽天下,乃万世百姓之福也。”侯公又轻松地给项羽戴了一顶高帽后,话锋一转道,“那刘太公和吕夫人应在鸿沟协议签署之后,即可释放回归汉营。”
“那是自然。”项羽应道。
“楚王果然大气。”侯公高声赞美,并竖起大拇指道,“侯生想探望刘老太公,不知楚王可恩准?”
“准!”项羽心情不错,爽快的应允道。
“多谢楚王!”侯生双臂伸直,深深一揖道,“两国休战,侯生及天下苍生幸甚!”
项羽心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遂遣项伯、虞子期和龙且等人与侯生约定协议细节,侯生也遣随行人员立刻回去向刘邦汇报。
“劳烦虞将军带路,侯生想去看望刘老太公。”商议结束后,侯生请求道。
“末将也正想引汉使前往探望。”虞子期早已获悉刘太公绝食多日,若不是吕雉和审食其苦苦哀求和照料,怕早就去了,根本就等不到今天的合谈成功。今日汉使前去报喜,想那刘太公定能坚持到释放而不会途暴亡,不然,这楚汉和谈怕又要徒生变故!
二人即刻乘坐马车来到库房。
“刘太公、吕夫人,汉使前来探望!”房门没关,两个兵卒上前大声通报。
“汉使?”吕雉一惊,匆匆用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裙,就和审食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汉使侯生拜见吕夫人!”侯公摆摆衣袖,深深一揖。
吕雉轻轻颔首,道,“汉使即来此,那就是和谈……成功了……”
“吕夫人聪慧,”侯公谦道,“侯生幸不辱使命。”
吕雉轻叹了一口气,“总算等到了这一天,不然,老太公他……”
“侯生正是受汉王重托,代汉王拜见老太公。”侯公问道,“老太公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吕雉又叹了一口气道,“只剩一口气……”
侯公心惊肉跳,随吕雉步并作两步扑到刘太公床前,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叫一声,“老太公,和谈成功了,不日老太公和吕夫人就会被迎回汉营!老太公,您千万要保重啊!”侯公说完,“咚咚咚”连磕个响头,“这个头,侯生是替汉王给您老人家磕的,请老太公体谅汉王不孝!”
刘太公一双如死鱼般的眼睛无力的转了转,他干瘪的嘴唇亦动了动,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侯公赶紧站起,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尺把长的锦盒递给吕雉,“夫人,汉王让侯生带给刘太公的千年人参,劳烦夫人熬煮成参汤,吊住老太公的这口气!”
吕雉接过锦盒,交给审食其,审食其打开锦盒,先掰下一根参须,放进老太公的嘴里,然后将整只人参放进药罐,加上水,放到灶上烧煮。
“吕夫人,多则十日,少则五日,汉王必会派人来迎接吕夫人和老太公回汉,请吕夫人多多保重,老太公多多保重!”侯公给吕雉深施一礼后,又跪在老太公床前,“咚咚咚”磕了个响头,“侯生必争分夺秒,请老太公不要让汉王遗恨终生啊!”
吕雉目送侯公离去……
潮湿的房间里忽然弥漫着人参的苦甜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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