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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不要过于忧心,”张良见群臣散尽,走到刘邦面前道,“子房觉得项羽此举既是对彭越烧他粮草一事泄愤,又是对汉使两次和谈不满。”
“不满?”刘邦问。
“不满。”张良搬张椅子坐在刘邦面前,低声道,“汉使虽然将目前楚汉的形式分析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实质的和谈内容,比如说可以拿刘老太公和吕夫人换什么?项羽,猛虎也。形势对他再不利,他也不会畏惧,他的骨子里宁愿决一死战。但若能用刘老太公和吕夫人换得多年来跟随他浴血奋战的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或许就不同了……”
“和谈不就是不战了吗?既然不战,当然就能确保双方将士均没有伤亡……”刘邦不解。
“我们汉营粮草充足,将士自然无虞。而楚营,粮草奇缺,每日都在饱受煎熬,项羽不信和谈,他想要的有可能是粮草,否则,他断然不会有此恶举!”张良分析道,“项羽有可能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你,他没有吃的东西了,而这一点你要负全责……若大王害怕背负这大逆不孝的罪名,他就能将刘老太公和吕夫人卖个好价钱……”
“子房的意思是,明日……项羽要看看老太公和吕夫人在本王眼里值多少钱?”刘邦道。
“正是。”张良道,“项羽出身名门贵胄,自尊心强烈,即使饿死,也断然不会直接问你要粮,可见项羽如今的日子有多难熬……”
“那明日……”刘邦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本王不予理睬……项羽的……恐吓……继续坚持和谈……”
“对,”张良肯定道,“大王无须理会,其实项羽也必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样做?但用烹煮老太公的方法先激你一下,或许决战或许议和也许事情就明朗了……”
“但是……”刘邦垂下眼帘,忧心道,“本王……担心……老太公……的身体……”
“子房知道大王是担心苦撑了两年多的老太公撑不住这次这般惊吓,”张良实话实说道,“这点,臣也是未知,只能将希望寄于吕夫人……”
“吕夫人?”刘邦反问道,“她难道不是一样要受此惊吓?”
“但吕夫人不是普通女子,”张良道,“恕臣直言,吕夫人人龙凤,自臣第一次见到夫人之相貌,便知夫人将来必贵不可言……”
“此话怎讲?”刘邦知张良不仅精通天地理,足智多谋,还深谙摸骨看相之奇术。
“吕夫人天庭饱满开阔,人宽度深浅适,鼻头圆润鼻翼稍宽,最令人惊奇的是集凤目龙颈于一身……”张良叹道,“吕夫人其生命力之强之坚韧,纵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也不能及之万一……”
“此话当真?”刘邦紧盯着张良的眼睛,问道,“为何以前未曾听子房说起过?”
张良郑重的点点头,一字一句道,“之前不说是无须说,如今,却关乎汉室江山!甚至,关乎整个天下!子房,才不得不说。”
刘邦陷入沉思。
偌大的议事大殿里静得让人不安。
“明日子房陪伴在大王左右,陪大王见行事,见招拆招,”张良见天色已晚,怕刘邦还是不能定夺下来,进言道,“大王明日既要自信以和谈的方式迎回老太公,又要秘密做好应战的准备。若老太公果真遭遇不测,子房愿意给老人家陪葬!”
“子房!”刘邦抓住张良的,信任的看着张良的眼睛,“就按你说的去安排吧……”
张良反握住刘邦的,又重重的按了一下,转身出了议事大殿。
大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刘邦眯缝起眼睛——他觉得今天好长好长,长得有些望不到边际……他神思恍惚的步出大殿,“大王,”早就恭候在门外的孙嬷嬷赶紧上前一步问道,“请问大王今晚要在哪位夫人那里用膳,奴婢好着人去通知。”
“……”戚夫人的样子从刘邦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是……戚夫人……”孙嬷嬷揣摩道,“听说戚夫人的小厨房今天晚膳做了大王爱吃的五香狗肉……”
“不,”刘邦突然果断的摇摇头道,“今天本王要去薄夫人那里。”这句话说完,刘邦自己先惊到自己——怎地突然総uì dǎng隼醋约阂ケ〖抢铮孔约阂延行“肽昝蝗チ耍肜春愣及胨炅恕?br />
“薄夫人?”孙嬷嬷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道,“请大王先更衣,奴婢马上就着人去通禀薄夫人。”
刘邦轻轻点了一下头,有些木然。
待刘邦更完衣来到薄姬的住处,薄姬已抱着刘恒,携薄昭和六月跪迎在地。
刘邦默默的拉起薄姬,又将她怀的刘恒抱了过来,刘恒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乖乖的盯着刘邦,盯着盯着,刘恒突然咧开粉红的小嘴儿“格格格”的笑出了声音,这清脆的笑声如针尖般触到了刘邦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他眼圈一红,把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恒儿……”
不一会儿,六月将饭桌摆上,竟只有几样简单的素菜。“大王,”薄姬歉意道,“臣妾不知大王今晚过来用膳,所以没有准备大王爱吃的膳食,还请大王恕罪。”
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的刘邦,见了这几样小菜,燥热的胃里倒生出一些清爽来,他拉着薄姬的坐到桌边,和颜悦色道,“夫人的这些小菜看起来很爽口……”
六月将刘恒从刘邦的抱了过去,她施礼道,“大王、夫人慢吃,奴婢现在要将公子抱去乳娘处喂奶。”说完,她和薄昭一前一后出去了。
“大王,”薄姬用筷子夹起一条酸辣凉皮放进刘邦面前的碟子里,“天热,这绿豆凉皮可解暑气,大王试试?”
刘邦端起碟子,将凉皮一口吞进嘴里,嘴里浓郁的苦涩味道顿时冲散了不少,他精神一振,旋即将整条凉皮吞下喉咙。薄姬见状,将那盘酸辣凉皮直接拿过来摆放在刘邦面前,“大王喜欢就多吃点儿……”
刘邦也不说话,端起盘子,下五除二将一盘凉皮全部倒进肚子里!
薄姬又默默的打了一碗稠稠的小米粥放到刘邦面前。
刘邦依然是下五除二的又将这碗小米粥倒进肚里。
“薄姬……”刘邦擦擦嘴巴,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他看着薄姬的眼睛道,“夫人不怪刘季?”
“臣妾为何怪大王?”薄姬拉起刘邦粗糙的,轻轻的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道,“大王说过,大王和臣妾是一家人。”
刘邦听得心里暖暖的,他抱过薄姬,“当然,夫人和刘季永远都是一家人。”
薄姬静静的蜷缩在刘邦的怀里,关心的问道,“大王,臣妾见您刚进来时脸色特别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刘邦用轻轻捋着薄姬亚麻色柔软的长发,声音嘶哑道,“是老太公……项羽明日……要烹煮老太公……”
“啊?!”薄姬大惊,从刘邦的怀里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颤声叫道,“那项羽……项羽……怎么会如此枉顾人伦?”
“人伦?!”刘邦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就是,项羽,你我曾结拜为兄弟,那我爹岂不就是你爹?刘邦心里莫名生出些底气来,至少他知道明天他要从哪个角度去对付项羽了。他感激的再次把薄姬搂在怀里,“夫人,夫人的小菜和关怀已经让刘季静下心来,刘季必会全力保全太公,请夫人放心……”
薄姬伏在刘邦的胸口,听着那久违了的心跳声,由衷道,“臣妾还未曾见过老太公,也未曾在他老人家身旁尽过一丝孝心,臣妾惭愧……”
“等刘季把他迎回来,你就有大把的会替刘季在他老人家面前尽孝了……”刘邦轻轻的拍拍薄姬的后背,“他这两年一定吃了很多苦,但好在有娥姁在他身边伺候。”
“娥姁?”薄姬不知道娥姁是谁。
“呵呵,是刘季的正室夫人,吕夫人的乳名。”刘邦苦笑道,“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跟着刘季没享到福,却遭了这滔天大罪……”
“大王虽然从未在臣妾面前提及过大夫人,”薄姬柔声道,“但臣妾知道大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回大夫人和老太公,臣妾也盼着他们能早一天回来,有老太公和大夫人在,我们这一家子才圆满,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刘邦眼眶一热,道,“夫人如此善解人意……”
薄姬幸福的躺在刘邦的怀里栖息了片刻,问道,“时间不早了,大王今晚可要去其他夫人那里?”
“……”刘邦拍拍薄姬的肩头,“身体还是不见好转?”
“时好时坏,”薄姬道,“女医说再多点儿时间,也许就会慢慢长好的,不过现在,还是要静养……”
“会好的,夫人能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刘邦抱起薄姬,往寝室方向走。他替薄姬脱去外面的裙裾,然后伸出胳膊将薄姬搂在怀里,轻声道,“别怕,本王今晚就抱着夫人睡……”
“大王,”薄姬不忍心枕着刘邦的胳膊,她心疼道,“大王明日还有大事,今晚必须养足了精神方能将老太公和大夫人的危化解,来,”薄姬抬起头,将刘邦的胳膊收起来,然后将自己的胳膊放到刘邦的头下,她的身子向上躺了躺,然后用另一条胳膊将刘邦的身体圈进自己的怀里,“还是让臣妾抱着大王睡……”
刘邦的头抵到薄姬的胸前,刘邦闻到一股温馨甜润的奶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奶香让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儿时,回到了自己母亲怀一般安心而恬静,他越发向这胸口靠近,他听到了那绵长而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均匀而绵柔的传进自己的耳膜,如早逝的母亲为他吟唱过的催眠小曲儿,困意袭来,刘邦闭上了熬得通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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