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离别
西门吹雪离开了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消失了。
白玉京、白小楼同时现身在江湖，还有那个小老头。
这些事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楚风脑海中有那个小老头的记忆，但此时此刻无论他如何思忖，也不知道那个小老头是谁，他明白这是主神的手法。
因为倘若主神放任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那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情都会在他的双眼之下无法遁形，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前世记忆也渐渐模糊，因此他也渐渐融入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楚风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这些事情之间有一种联系，一种迄今为止他不知道的联系，而这些联系似乎只有在紫金山才可以找得到。
除此之外那个小老头是谁，究竟谁是幕后主使者，他都不知道。因此现在他似乎只有等那个主使者送上门来，告诉他究竟是什么人在紫金山设下邀约。
可自白玉京出现在神剑山庄以后，那人似乎再没有任何动作了。
“楚风的剑断了，他要请人铸剑？”
“是的。”
“但帮主似乎生气了。”
“我的确生气了，因为我知道他请人铸剑的人不但是铸剑师，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上官小仙眼中闪着光，道：“是的，正是因为那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厉害的女人，因此他才拒绝让我一同前去。”
荆无命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机，他道：“我去？”
上官小仙摇头，他道：“我不去，你也不去，我们明日离开。”
“离开，去哪里？”
“长安。”
荆无命皱了皱眉，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问，下去准备去了。
这件事他本不用问，因此上官小仙去长安岂非是找两个人：言青衣、李红袍。
上官小仙并不是上官金虹，但两人有一点非常想象，一旦两人做出决断的事情，无论任何人都无法转圜或阻拦。
五月初八，上官小仙、荆无命离开无争山庄。
五月初九，白玉京、楚风也相继离开无争山庄。
无争山庄只有原随云、陆小凤两人。
五月初九，申时，原随云请陆小凤喝酒，美酒佳肴，还有美人。
陆小凤笔直坐在一张朱漆长椅上，他望着满桌美酒佳肴，仅仅只是看着却没有动手，这绝对不像陆小凤的作风，以前陆小凤碰上美酒佳肴以及美人早已经迫不及待了，但今天陆小凤却偏偏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简直就如同一条死鱼一样，动了不动。
那双非常灵动流转着神采的眸子此刻也没有了平日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大半部分生机一样，嘴里时不时叹了口气。
原随云倒是笑容满面呢，任何人都看得出他非常高兴，任何人也都看得出他实在是一位合格的客人。
——一名合格的客人不但会将家中的美酒佳肴奉献在客人面前，也会用微笑热情招待客人，显而易见原随云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客人，只不过陆小凤瞥见原随云那热情的笑容，神情更苦涩了，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重重叹了口气。
原随云倒了两杯酒，一杯酒递给陆小凤。
“陆兄不喝酒？”原随云举起酒杯，对着陆小凤。
陆小凤的心已经开始动了，这是美酒，这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喝得到的美酒，见到美酒，任何酒鬼都会心动，陆小凤是酒鬼，他的心已经动了。
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美酒当前，他实在已经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这一次喝酒并非和平时喝酒那样，因为这请他喝酒的主人已经为他设下了一个他似乎不能不钻进去的陷阱，可此时他已经不去想了，他将酒一口饮下。
他原本的脸上是没有一丁点笑容的，可喝下酒以后，他的面上就露出了笑意。陆小凤望着还在小口优雅泯酒的原随云，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发现其实我早应当走了，至少应当在上官小仙离开后不久就要离开，最不济也应当比白玉京、楚风离开得要找一些，可你这里实在太舒服，我又实在太懒，因此等我知道我不能不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原随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望着陆小凤道：“你为什么要走，难道我招待得不周？”
陆小凤叹了口气，“倘若这些天你对我招待不周，那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可你这些天招待得我实在太周到了，正是因为太周到，因此你无论说什么，我似乎都已经很难拒绝你了，何况我也知道你已经遇上麻烦。”
原随云笑得更愉快了，他又斟满了一杯酒，夹了一口鲈鱼腮，轻声叹道：“我这种人很少行走江湖，哪里可能会遇上麻烦，只不过交友不慎，每次楚风来我这里做客，我都会遇上麻烦。”
陆小凤不能不承认，现今楚风岂非不是遇上了麻烦。
陆小凤没有喝下原随云为他斟满得那杯酒，而是直接连着酒壶，长吸了一口酒，而后轻声叹道：“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下一次楚风再一次拜访无争山庄的时候，我若来了，请你一定要用扫帚赶走我，就算扫帚赶不走我，你射箭也要将我射走。”
原随云笑容自若，他平静道：“下一次倘若楚风来无争山庄做客，你又碰巧来了，那我是绝对不会将楚风来的事情告诉你。”
“为什么？”
原随云淡淡道：“楚风擅长招惹麻烦，但你擅长帮人解决麻烦，我将招惹麻烦的人请进了无争山庄，我若再赶走解决麻烦的人，那岂非不是将麻烦交给了我自己吗，这种事情就算是笨人也不会做，我怎么可能做呢？”
陆小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却也回答原随云的话，轻叹道：“因此你是不是已经铁了心将这个麻烦交给我了。”
原随云只了一圈桌上的酒菜道：“这顿酒宴可有怠慢陆兄？”
陆小凤不假思索，淡淡道：“这是我平生以来吃过最豪华的酒宴之一。”
原随云道：“这顿宴席以后陆兄可以离开了。”
陆小凤原本正大口吃喝，可现在却愣住了，他望着原随云道：“你让我走？”
原随云微笑道：“是的，我让你走，既然陆兄想走，我为何不让陆兄走呢？这顿酒宴是陆兄的送别宴。”
陆小凤又狠狠夹了几口菜，这原本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不想惹麻烦，可现在原随云让他走，可他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郁闷，他皱眉道：“那无争山庄的麻烦？”
原随云打断了陆小凤的言语，他淡淡道：“既然麻烦是无争山庄的，那就是我无争山庄，虽然原本这个麻烦并非是我无争山庄的，只可惜我交友不慎，交到了原随云这个朋友，因此我也只有接下这个麻烦。”
陆小凤又往肚子里狠狠灌了一口酒，他起身道：“我走了。”
原随云也起身：“我送陆兄。”
陆小凤挥手止住原随云道：“你不用送我，原公子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请说。”
“半个朋友是不是朋友？”
原随云微笑道：“至少我是绝对不能见你这半个朋友遇上危险。”
陆小凤原本是皱着眉头的，可此时脸上却又有了笑容，他道：“好，那我请原公子一件事。”
“什么事？”
陆小凤望着原随云道：“从今以后我希望做原随云的朋友，而不是半个朋友。”
“好！”原随云很平静，淡淡道。
陆小凤笑得更灿烂，他转过身走到桌前又喝下一杯酒，轻声叹了口气，道：“交友不慎啊，我又遇上麻烦了。”
原随云没有说什么，陆小凤也没有说什么。
陆小凤走了，原随云并没有送行。
楚风今天离开的时候，原随云也一样没有送行，对朋友他从来不送行。
原随云叹了口气，他坐下慢慢抿了一口酒。
一炷香以后，一名青年剑客来到原随云面前，他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原随云点头道：“好，明日动身，前往华山。”
青年剑客神情坚毅，他准备走，犹豫了一下，停下望着原随云，问道：“公子，此时既然有陆小凤介入，那这件事自然可以解决，我们无争山庄不必介入了吧。”
原随云摇了摇头，他道：“陆小凤是因为无争山庄介入这个麻烦中的，他陷入麻烦中，我们无争山庄难道置身事外吗？我只希望这件事情解决以后楚风不会忘恩负义连一顿酒宴也不请我。”
青年剑客听见这句话面上也露出了笑意，他的语气也变得轻声不少，肯定道：“倘若楚先生真这样做了，我们无争山庄上下定要与他势不两立。”
原随云微微一笑，淡淡道：“似乎他已经做过三次这种事情，不过这一次他若再敢这样做，那我就请上官小仙和风四娘、胡金袖等人在他来无争山庄那天在无争山庄做客，那可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啊。”
青年剑客不说话了，可面上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楚风没有笑容，他只是打了一个喷嚏。
他已经在路上，骑着一匹健马，行走得并不快，而且他很快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道路上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是一个跛子，沉默冷酷，慢慢行走在山道上，他腰间有一口刀，漆黑的刀。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并不是一柄好刀，这位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显得非常落魄甚至有些好笑。
不过这个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清丽脱俗的女人。
这个女人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距离约五丈，男人停下女人便停下，男人行走女人便行走。
女人只是冷冷望着跛子男人，神情平静，虽然她跟着那个男人停而停，跟着那个男人走而走，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倘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有人相信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冷眼女人竟然和这样一位长相平庸普通的落魄刀客有任何关系，可这两个完全应当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却偏偏有关系，世上的事情明明不可能，却偏偏化为了现实。
楚风走的不快，不过马总比人快，因此看到那个落魄的刀客，那位清丽脱俗的女人。
健马距离青年刀客十丈时，刀客停下脚步，马儿一声嘶鸣，竟然驻足不前，楚风瞬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了莫名的血腥味。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却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这并非真正的血腥气，而是杀人杀多了，杀人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