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星空,不得志的人何其多也。
根据银河号的资料库记载,安恩-斯纳卡便是其中的一员。
他颇有家产,然而,因为一次失败的探险,他的名声在舆论的影响下彻底臭掉。
没有人愿意跟随他去探究苍茫的星空。
为此,他一直郁郁寡欢,定居在星门,在数十年后,才根据来往船只的资料,写出旷世巨作,正是所谓的《星域物种考》。
刘浩明并没有打算依赖眼前的“预备驾驶员”,他早就物色好人选。
此次前往地球,路途遥远,期间要跨越数百光年,旅程更长达数十年之久。
更何况,一路上的星域,都不是人类的疆土。
他自然要寻求一个有足够经验的同伴,协助他带路。
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有些迟疑。
“那人倒是挺有本事的,但是船长啊,安恩的厄运,在星门可是出了名的啊。”
“什么意思?”刘浩明问道。
“在银河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能力,不是船只的好坏,而是运气!”阿尔瓦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而安恩-斯纳卡的运气之差,可是古今罕见。当年,他的飞船前往外域探险,眼见着距离莫瑞亚世界还有几光秒而已,他的飞船就出了故障,不得已中途返回,被竞争对手拔了头筹。这些年来,他死心塌地在第六星域经商,然而生意是越做越差。这不,听说他十分颓废,就开了一家小店。这安恩-斯纳卡这么多年没碰船只了,他还可靠么吗”
“厄运?”刘浩明重复着这样的言论。
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原来在这么发达的星域,人们竟然还相信命运。
然而,西弗斯系统就是命运本身。
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抵御对时间本身的操纵呢?
正想着,艾薇儿塞给了一汤匙吃的,她笑眯眯地看着刘浩明,对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
“好了……”刘浩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咳嗽一声,转过来望着那个少年。
“你说的这些,倒是不用管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那里,并且打算招募他上船。却不知道,这要个什么章程,bàn lǐ个什么手续。”
“放心,那老头早就想出航了,要是船长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感激涕零。”阿尔瓦拍着胸口保证道,“既然船长大人不在意安恩的厄运,那么阿尔瓦又怎么会担忧?只是……”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刘浩明:“却不知道,给我的待遇打算如何?”
“试用三个月,在此期间不给工资,只包食宿。”
“啊哇……船长你竟然这样?我可不是那些杂鱼雇工!”
“或者我试试找找别人,我可以发布一个招聘广告,接着请rén miàn试什么的。”
“好好好!”阿尔瓦咬牙应道。
“这就对了,年轻人嘛,就算能开上飞船,也是一笔丰厚的经验。”刘浩明和颜悦色,一出自己当年试用期被各种姿势玩弄的恶气。
然而,虽然阿尔瓦用各种姿势保证,那叫做安恩-斯纳卡的老头早就想上船,这一次邀请必定水到渠成。
到了安恩的小店之后,刘浩明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安恩的小店位于星门比较贫穷的家庭居住的区域。
只容一个人睡觉的集装箱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了星门的外侧空间,围绕着星门缓慢地旋转着。阿尔瓦开着飞船,带着刘浩明进入这片区域。从驾驶舱的舷窗之外望出去,可以看到这附近漂浮着不少碎片,不时有半废弃的清洁机器人在太空当中用肮脏的吸管忙碌着,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
停靠在小得可怜的平台上,阿尔瓦领着刘浩明下了飞船。
走进这漆黑的暗市,刘浩明看到了更多的广告牌在两旁闪耀。
和星门的星际大厅相比,这些广告牌充斥着粗制滥造的气息,路旁有不少乞丐低声乞讨,更有些缩头缩脑的小商贩,不免流露出一种破败的气息。
又走了一小段路,刘浩明就看到了一家店铺,门口放着一个等身大小的人偶,制作精致,令人叹为观止。
阿尔瓦偏生路熟,他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安恩大叔,你在么,有人找你?”
敲击声散播得很远很远。
片刻之后,门就被推开了,屋子里黑乎乎的,阴影之下,一个壮实的老人站在那里,身躯像是座小山一样。
刘浩明很是吃了一惊,银河号上的资料,可没有提及他足足有两米。
他的右臂早已残缺,此时此刻,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金属义肢。
他的左眼散发着红光。
刘浩明这才意识到,他身体的一部分,完全就是复杂的机械。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望了刘浩明一眼,目光就落到了眼前兴致勃勃的少年头上,紧接着,他就用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问道:“阿尔瓦,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
“是我”刘浩明朗声应道,“您就是安恩先生吧,我是晨曦号的船长,本次前来,倒是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听闻安恩先生富有经验,而我,最近则接到一个委托,需要前往遥远的星域,因此,特地请先生您助我一臂之力。”
阿尔瓦在旁边大点其头。
然而,安恩-斯纳卡猛然发出一阵嗤笑,以至于阿尔瓦不免有些迷惑。
随即,那个老头就冷冷说道:“阿尔瓦,你该不是碰到了骗子了吧,像是这种艾斯卡星的穷鬼,怎么可能有钱买得起一艘飞船?”
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旁的阿尔瓦有些着急地进行辩解:“谁说,我亲眼看到他开着飞船。”
“哎,说不定是租的,目的就是为了骗你去干苦力。”
“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又要找老爹你呢?这不是等着被拆穿么?更何况,租一艘飞船得多少钱?”
“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安恩-斯纳卡冷冷说道,“总而言之,我认为……”
“安恩先生说的很对。”刘浩明突然微微一笑,打断了眼前那个老头子的话。
他站了出来,表情从容,在银河号上和那群人呆久了,竟学会了联盟指挥层的几分神韵。
“安恩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来自于艾斯卡星,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是想说你继承了遗产吗?”那安恩冷笑道。
“正是如此。”刘浩明露出了微笑。
“……”一瞬间,刘浩明觉得对方安静了下来,他盯着刘浩明,眼睛仿佛透出光了,竟刺着人了。然而,这种感觉仿佛是幻觉,片刻之后,那老人就安静了下来,轻轻地咳嗽着。
“这样说的话,你有什么证据?”
“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的确有一艘飞船。”刘浩明回应道,“而那可不是一般人拥有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偷来或者骗来的?”那老头冷笑道。
“啊,你确实提了一个我无法证明的东西,毕竟,我要采取什么手段,才能让你相信,我的确拥有一艘飞船呢?”刘浩明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叫什么名字?”安恩盯着刘浩明的脸,冷冷地问道。
“泰勒。”
“那么,泰勒船长,以铁和引擎的名义,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船长,我有两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你能回答,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你的请求。”
“什么问题?”刘浩明问道。
安恩抬头,看着天上闪耀的群星:“你认为星星是无穷无尽的吗?”
“……那当然。”刘浩明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这么回应道。
“那么,为什么天空是黑暗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刘浩明有些迷惑。
那老头朗声大笑道:“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清点星星的数量,但是,我发现我视野当中的群星无穷无尽,无论如何都清点不完,那么,假如在夜空当中的星星是无限多的,那么,为什么这星空依然是黑暗的?无穷无尽的群星明明足以照亮整个星空,掩盖太阳和月亮的痕迹。”
“哈,泰勒,你刚刚明明就应该回答说是有限的。”艾薇儿在旁边叹了口气。
“不,假如我这么回答的话,他就会问我星星的数量。”刘浩明摇了摇头。
“那么,你的dá àn呢?”一刹那,刘浩明觉得眼前的老人锋芒尽露,如同一把脱鞘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