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大人们常常提起西宁,因村上大部分人家祖上来自那里,整个村子差不多都说西宁话。
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个春天,春节刚过,我被部队派往青海接新兵。首次到西宁,高原之城令人耳目一新,吹动着阵阵清风,空气很湿润,虽有点寒冷,但人们热情洋溢,满大街说话和家乡话一样,听着格外亲切,河湟花儿也令人心醉。于是,自己摇身一变也成了青海人,也说起了家乡话,有人问我是阿扎(哪儿)的,我说是互助的,问是互助阿扎的,我说是哈拉直沟的,老乡眼里顿时充满融融深情。
在省军区开过会后,我等几人果然派到互助县去接兵。该县离西宁有三十多公里,乘车离县城有十多里处就闻到一股醇香,是因为这里有个闻名遐迩的酒厂。既然到了互助,就该打听一下家在这里的一位战友。军校里我和他一个队,我一区队,他二区队,毕业时他被选拔上了前线。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都说他在老山立了大功,凯旋归来后在家乡做了许多场报告,到处是鲜花和掌声,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人们说,他已经是某副省长的乘龙快婿,已经转业,被安排到省水利厅了。说若要找他也不难,到省城后再乘某路车到某街某巷下车,到某栋某楼就能找到他了,我按照人们说的果然找到了他。他牵着我的手端直领我到他家里,就这样我在战友家里住了下来,一连住了好几天。我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住在战友家里像自己家里一样心安理得,一壶茶一瓶酒几碟菜,其乐融融。晚上,战友抛下妻儿和我并排而卧,谈至深夜。和战友还到另一战友家里去过,这个战友和我是一个班的,他是我的班长。记得在军校时他收到女朋友寄来的一封信,里面没有一个字,用纸包着一些huáng sè的粉末,这意思不是明摆着吗,说她的日子过得比黄莲还苦啊。我见到了这位给男友寄粉末的漂亮女郎,他们已经有了两岁的男孩。返回时战友经过丈人家取东西,我一同去了。战友的高官丈人在摆着几部diàn huà机的客厅里接见了我。
接兵回来曾和战友有书信来往,但后来中断了。我想战友过得一定很不错。时光过去了整整十七个年头,2007年的正月,应一位旅参谋长战友之邀,我又一次造访西宁。同样是在过年时节,大街小巷充满着节日喜庆气氛,高亢缠绵的花儿将我的心撩拨得直上云霄。参谋长带着老婆孩子乘车到车站来接我,也是一路牵手将我带到了他家,我又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因这位战友是同乡、大学校友、军校同学,且又在一个团里蹲过,更有说不尽的话。该战友也参过战,曾被推荐上过俄罗斯伏龙芝军事学院,到过欧洲许多国家,名气也很大。我来的也真不是时候,战友应酬很多,于是就带着我一同赴宴。晚上回来战友又置酒相叙,并榻而眠,从天老地荒到理想社会,天上一趟地下一回无所不谈。
第二天.参谋长邀来了七八个军校的战友在一家清真酒楼相聚,有几位是人武部的部长和政委,还有已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其中有几位上过前线。我的班长战友多年前调武汉,未能见到。二十多年未见了,战友们一见就紧紧相拥,说:还是战友的吸引力大啊,过年胃已经喝得坏坏的了,发誓再不沾酒了,战友来了就是把命搭上也值啊,好好喝一场吧。席间也请来了我的大学时的一位男同学和一位女同学,令人惊奇的是,女同学认识许多战友们大学时的女同学。几位战友在打听一位叫晓燕的女同学,我说这个女同学我也知道,大家都很惊讶,问从何知之?我说武威的某战友是你们的大学校友,他和另一男同学在大学时都在追求这个女同学,结果谁也没追到。刚下部队时,他经常给她写信,每当收到这位女同学的信,就无比兴奋,彻夜难眠,喝醉了还呼唤着她的名字啊。我见过这位女同学的zhào piàn,是一个漂亮优雅的女生啊。几位战友笑了,说大家都有相同的感受啊。
十七年未见的功臣战友上场了。他身体已相当发福,头戴一顶礼帽,如今是一位老板,早已不在水利厅工作了。说起分别以来的经历不禁唏嘘感叹。自打上次见过后,他与一些**掺和在一起,干起了用特权赚钱的买卖,结果出了大事。他躲藏在一位有权的朋友家里,朋友又帮他从西藏出境,遍历尼伯尔、印度、泰国、缅甸、马来西亚和rì běn,几年间做过买卖,也打过工,历经曲折。后来听说此案不了了之,就回来了。但是妻子也离了,工作也不能要了,好在人际关系不错,干起了工程承包。多年不见,格外亲切。他再次成家,媳妇待他不错,他还特意拨通了diàn huà,让我和他的妻子聊上一阵。
相聚着我的几十年前的战友们,回忆起军校火热的生活,感叹光阴的流失,席间战友又拨通了一个个在外地的战友的diàn huà,顿时,战友畅叙汇聚成一股浓浓的春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都是从大学毕业走向军校而后到部队,都有一段难忘的经历。大家不禁哼起军校时的队歌:
“我们来自知识的海洋,我们来自祖国的四方,投笔从戎,献身国防,八十九颗红星闪闪发亮……”
回到参谋长战友家里,又有一位战友带着家属来看我,这位老兄比我大几岁,头顶完全秃了,他是省上一个正县级事业单位的一把手。他说回大通老家去过年,收到短信后就立马往回赶。媳妇问是谁来了?他说是某某来了啊!是哪个啊?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脖子细细的,两个脸蛋黝黝的那个啊。媳妇说:想起来了,我也要去看啊。我说:老许啊,你给我画了一幅生动的漫像啊,不过实在丑了点。我问老许,当年有件事还记得否?一位战友看上了驻地饭馆里一个十七岁的端盘子的姑娘,写下许多情书,就指望老成持重的你把信郑重其事地送给她,就是未等到你来啊,为此战友没少埋怨你啊。老许笑了:何不早说?我正想当个媒婆哩。
回来后未多久,武威的那位战友打来diàn huà,听声音已激动不已,他说晓燕来看他了。说,由于我这次西宁之行给他带来了好运,西宁的战友们还有我的那位女同学将他的情况告诉了晓燕,使失掉联系多年的女同学深受感动,和另外一位同学一起来看望他了。我突然想起,武威战友的一切,在这次西宁聚会时我完整地告诉了我的女同学。我的女同学呢,又将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的好朋友,结果让大家都感动,都激动,怎能不感动不激动呢?
世界很大,有时也很小。
2008-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