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是家乡上坟的日子。家乡将清明祭祖改为从春分到清明之间,为期半月,时间跨度较长。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有人将杜牧那首著名的绝句改为一首词,倒也别有风味。杜牧是唐代长安人。长安的清明已是雨纷纷了,地处河西的我的家乡又是怎么样呢?春分到清明多数会春雪纷纷,绵绵不断。假如下雪再加上北风呼啸,那上坟就不亚于一次探险。坟地在一面阴山脚下,下雪时会将周围掩盖,周围还有别人家的坟,雪地里辨别不清会上错坟的。某年下雪天,不知谁家将纸烧到了我家坟前。
上小学时,伯伯常领着我去上坟,也就是利用中午的空儿,但这时我老担心上学会迟到。晴天倒好,下雪天往往忘记戴棉帽子,耳朵冻得生疼,拿手捂着。伯伯回头瞅上一眼,很生气地说:不听老人言,多受饥寒。到坟地里用身体围成一道墙跪下来,伯伯划火柴点纸,但此时往往费很大的劲才能将纸点着。伯伯一面烧纸,一面念六字真言,我只是听着好象是说:把我哄,把你哄,把你不哄把我哄。用手工印刷的冥票呼啦啦烧过,往火堆上倒上柏树叶和炒面,再泼上些饭菜,一股浓烟腾空而起直上云霄。我喜欢听那柏树叶燃烧时的噼噼叭叭的声音。
清明上坟时往往还要往坟包上填些土,以防被风雪吹平,被牛羊踏平。从就近的土坎旁或地老鼠打的土堆上取些,填加到坟上,再压上一小方黄纸。压纸是什么讲究,大概是给别人说,埋在坟里的人是有后人们的,他们来为坟里的人烧过纸钱了。
我离家多年,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离家较远,回一趟颇不易,每逢祭祀的日子不能亲自去上坟了。每逢烧纸日子,就近找个干净的地方照着家乡去烧些,一面烧一面祷告。一付虔诚,不敢马虎。后来发现个问题,一位和我有着相同经历好朋友,职务比我高,钱也比我多,人缘更比我好,但是他从来不烧纸。顿觉所谓先人保佑之类是不靠谱的,烧不烧无所谓。从此,我对烧纸慢淡下来,有一二年不烧了,但蹊跷的是,妻子和孩子常常生病,恰恰是快到鬼节的时候。每当此时,妻子会催促我:快去烧点吧,我总是说不。奇怪的是,妻子病愈孩子又病,唯有我安然无恙。我对妻说:祖先们也是专拣软柿子捏啊,怎么不敢把我怎么样?
前几天,打diàn huà对母亲说我要回来上坟,结果就给忘记了。清明前一天,几位朋友叫我去吃火锅,酒过三巡,突然感觉不对劲,豆大的汗珠往下滴,朋友惊奇,还开玩笑问做了什么亏心事。我能做什么呢?有贪财的资格吗?在贪色的魅力吗?有使性子耍脾气的资本吗?但此时已经没有我分辩的机会,四肢无力,懒得说一句话。究竟怎么了?我突然记起,我曾郑重地许下的愿。于是我再次承诺,虽然上不了坟,但在今夜祭奠先人。心中默念已毕,我又似乎恢复了精神,转眼间又能吃能喝。医学上讲,上吐下泻乃食物中毒,但一起就餐的人毫无反应,对此我十分纳闷。
我始终信仰马列主义,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虽然我不明白那次突然发病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说过的话要记在心里,承诺的事一定去做,许下的愿要努力实现。对我们的祖先要有宗教式的虔诚,纪念先祖不仅仅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形式,而是我们心理和感情上的根本需要,不能和迷信划上等号。
2010-04-05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