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
“少爷。”
烛光楼五层,衣着朴素的年轻公子站在楼栏后的画桌前俯身行笔,全神作画。随着手腕微微一勾,收笔起身,百里恒轻舒口气望向栏外,波光粼粼的宵明湖上,几叶小舟悠闲于清凉怡人的湖风中。不愧是神女宵明洒下的灵光,果然美丽迷人宛若明珠。
“柳太守设宴的是今天吗?”
“是的。”
严肃的中年人走至百里恒身侧,进入视野的洁白宣纸上,秀发轻柔,美眸轻阖,衣裙轻盈,柔荑轻灵,指尖轻拨,琴弦轻吟,虽然仅仅是缕缕黑墨勾勒,但栩栩传神间竟让中年人觉得似乎真的有袅袅琴音萦绕画中,飘出纸外。
“少爷的画是真的越来越传神了。”百里恒闻言礼貌地一笑,随即感慨道:“再传神,也还是不及本人一半神韵啊。”别看中年人成天一脸的严肃,他和年轻公子之间的相处其实并不像严格的主仆关系,倒像是关系很好的忘年之交。
卷起画纸,百里恒将完成的画作递给中年人。“我们去柳太守的宴会看看吧,那天那人让我有点在意。”四天来他又让中年人去查探了好几次,可不论什么途径,包括丹阳黑市,依旧没有半点关于那位富家公子的情报,的确太过于反常了。
“是。”
太守府,本该是佳人抚琴打谱,一派清新淡雅的书房内,此刻却守着数名黑布蒙面,目光无情的黑衣人,寂静一片,甚是可怕吓人。
秦夕珺脸色冰冷,明显透着怒意的美眸迎上对面倦意满满,毫不顾忌在佳rén miàn前的形象,随意拍嘴,哈欠不断的乐寥寥。“你是谁?”悦耳的声音并未让气氛有所改善,冷冷的,连一点礼仪上的温柔都没有的语气甚至是又为其多添上了一份寒意。秦夕珺不认识乐寥寥,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眼前这名慵懒的青年是因为仰慕身为夕楼八重琴师的自己而出现在这里的。单凭才冒出一句疑问就被打晕在地的柳珺倓就可以知道,来者不善。
“我么?”极不情愿地扭着腰缓缓站起身子,伸个懒腰,同时右手使劲在脸上抹了抹,稍微变得精神点的乐寥寥这才有那么一丁点像是在与佳人交谈的样子。“你身后的二xiǎo jiě应该不陌生吧?”随意地挪开椅子后退几步,任由身子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书架上,方有点像样的感觉又瞬间消散全无。
“恩?”疑惑移眸的秦夕珺正好看见身侧走上前来的二xiǎo jiě。“乐统领,你这是想做什么!”二xiǎo jiě的声音没有秦夕珺的冰冷,因为不满而压低的话音里是最直接的愤怒。作为望霞阁的主人,魏国犬韬的每一位统领二xiǎo jiě都认得,这些平日里看着不怎么样的人都是干什么的她更是清楚不过。
“二xiǎo jiě莫要动怒,我只是单纯的想请两位měi nǚ喝喝茶茶,聊聊天,顺便赏赏柳大公子特意为秦姑娘准备的琴谱而已。”说着乐寥寥随手一抽,从背后书柜拿出了一卷很有古籍相的破旧卷轴。虽说书房内似乎没有半壶茶的影子,但古琴谱还是有的。拿起卷轴走到桌前,双手撑在桌上,乐寥寥微笑着倾身,紧接说道:“况且,这里既不是云霞城,也不是夕楼,而是太守府,府内那些才子佳人们呀,嗤嗤嗤,可真是貌美如花,才气十足。”
只见乐寥寥抬手一抛,一道优美的弧线中,破旧卷轴飞向了秦夕珺和二xiǎo jiě。极不情愿地接住卷轴,与凶恶不掩的威胁相比,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杀意才是最可怕的。尚不清楚太守府内到底是何情况的二xiǎo jiě唯有先按乐寥寥所说的将卷轴打开。
随着一股灰尘扑鼻,映入二xiǎo jiě眼帘的果然是一曲琴谱。“这不是古谱。”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夕珺一眼就能看出破旧卷轴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古琴谱。
“当然不是,不过肯定不会让秦姑娘失望的,毕竟柳大公子再怎么好糊弄,也是有着丹阳第一才子称号的人,以他的眼光,可不是我随便弄几行就会相信的。”
脚勾过椅子重新坐下。乐寥寥饶有兴致的看向屋中两位美丽女子,古琴谱是赝品不假,但上面的内容却确确实实不是凡品。
果不其然,一眼认出赝品的秦夕珺并未马上移开目光,依旧继续认真地看着破旧的卷轴。片刻后,她的惊叹声便在屋内响起。
“你怎么会有我姐姐这首曲子的琴谱!”
姐姐!一字一字地仔细将秦夕珺的话回忆了一遍的二xiǎo jiě跟着也是心头一震。
或许是被两位měi nǚ的惊讶所感染到,已经料到会出现此般情景的乐寥寥同样是不由心底一叹。
那家伙平时确实不像样,让人无语了点,但办起正事来真是不赖,居然连她的琴谱都能找到。
破旧卷轴上。
曲名,《秋雪》。
琴师,夕楼秦夕颜。
“哈欠!”
抬手揉揉鼻子,富家公子抱怨地嘀咕道:“又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与之前截然不同,此时富家公子手上竟然没有美味金黄的烤猪或者是烤鸡。精致温润的玉佩,整洁干净的华衣,俊俏的脸庞,加上,额,加上左手中缓慢旋转的奇特兵刃,尽管仍然没有朝一表人才俊公子的方向去,但确确实实与之前是大不相同,
右手随意一挥,黑影闪出,数把飞速旋转的利刃从富家公子手中直直射向对面。
“嘣,嘣,嘣……”
几阵清脆的轻响下,笔直前行的利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纷纷忽然往旁一偏,斜斜地冲向地面。
手持蓝色长剑的青年瞥了眼插在地上数柄利刃,除去大小相去甚远外,其他的都和对面富家公子手中的奇特兵刃如出一辙。修长及腰,形若柳叶的锋利长刃,不过今日不是一柄,是两柄,双刃相逆,刃柄相接,高过一人,原来这才是富家公子兵器的完全姿态。
同富家公子相对的正是由丹阳琴院出来赶去太守府的夜无云和小丫头,然而行至半路便被富家公子阻去前路。说来挺是奇怪,夜无云所在的不是什么街间小巷,准确说来应算得上丹阳城比较主要的街道,可此时街上除了夜无云,小丫头,富家公子三人外竟是空空如也,别无他人。
“你到底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从琴会上的一根鸡骨,到那晚的一番较量,再到今天的有意相阻,谁都能看得出富家公子显然是有意为之。听见夜无云的问话,富家公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下旋转的柳叶双刃,有条不紊地整理起衣裳来。
形象,形象,自我介绍时的形象可是关乎到一名shā shǒu的尊严,金钱有价,尊严无价,万万马虎不得。
一波意犹未尽,这里拉拉,那里扯扯总觉得不能完全满意的整理后,富家公子终于摆出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回答道:“在下公子秋,要做的事嘛,其实很简单。”公子秋用柳叶双刃点了点夜无云,“只要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就行。”
就在话音刚落,公子秋为自己帅气的姿势以及不**份,富有内涵的表达极为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时候,一道活泼可爱的声音紧接响起:“无云哥哥,看来明天要辛苦你睡一天了。”让公子秋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氛瞬间变得欢乐起来,小丫头的调皮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一句方完,一句又起:“不对,说不定明天没太阳呢,恩恩,下雨啊,阴天啊,白云朵朵飘啊飘,拦住太阳望不见呀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无云哥哥,我们今晚烧几柱香拜拜太上老君求求雨吧,咦,好像管下雨的不是太上老君而是……”
就这样,本该紧张的气氛成功被小丫头给带偏了。
“嘣。”
轻响再起,一柄小柳刃打断了小丫头仿佛能一直不停说下去的话。微微一笑,公子秋没有因为小丫头的调皮生气,“姑娘不仅生得美丽,口才也很是出众,只是不知时隔几日。”修长的柳叶双刃重新缓缓旋转起来,“这手上的功夫是否有所进步。”迈出脚步,公子秋追赶着最后一句话音朝小丫头飞速袭来,手上的柳叶双刃越转越快。
“当——”
清脆又响,不再是如利刃拨弦,而是正宗的剑刃相向。今天的公子秋大不相同,今天的小丫头同样不像当晚。
公子秋的声音顺利地传到了小丫头的耳中,但修长锋利的柳叶双刃没能随声而至。脚步骤止,双刃突分,公子秋一手一柄柳叶长刃准确地挡住两柄忽然攻来,若隐若现,宛若淡淡剑气化成的长剑。
似水·形!
“无云哥哥,公子秋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咬口右手中的糖葫芦,小丫头轻松地问向身旁的夜无云,极易被忽略的左袖下,柔荑灵动,轻盈似舞。
夜无云摇摇头,他对shā shǒu的事其实不怎么了解,唯一耳熟的就只是几位相识的昙花之人而已。
“我也没听说过呢。”
交谈间,两柄淡淡气剑顿时消散,收住手上落空的力量,公子秋环视一圈四周,又是好几把淡淡气剑共同攻来。灵活地挥动双刃迎上柄柄气剑,公子秋都能简单自如地一一化解掉,可让人在意的是每一次接触,除了触碰瞬间的重重力道如真实的挥剑一样外,下一瞬气剑皆会消散无影,不知所踪,就像是在和既能惊涛拍岸,又能柔柔穿缝的流水战斗一样。
似水·柔!
奇剑似水相辅相成的两大剑技成功让有着柳叶秋风之称的公子秋陷入到有力无处使的困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