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二字属于一种花,这种花倾尽一生只为刹那绽放,不奢求天长地久,只愿一瞬绝代芳华。在九州,昙花两字同时还属于一个特别的shā shǒu组织。无人人知晓这个组织创于何时,也无人知道其内都有何人,不过这些都只是shā shǒu的世界里理应存在的神秘。昙花的特别在于它可以为取一人性命索要万金,也可以仅为一铜倾尽全力,它可以销声匿迹沉寂无影数十年,也可以血溅一城仅需半夜。总之昙花独特的行事准则,从未被人读懂过。人们清楚的只有一点,自有昙花之名流传起,便从没见其失手过,无论目标为谁,只要接下了委托,昙花shā shǒu就会如为刹那绽放倾尽一生的昙花,为了一瞬的完美刺杀而倾其所有,乃至生命,最后仅留下一朵为杀绽放,随死凋零的美丽白花。
梁州涵江皇宫,魏武皇负手站在最喜爱的池塘边,但今天武皇却没有丝毫往日戏鱼赏花的闲情雅致,身侧挺拔站立,隐隐流露出杀伐气息的魁梧将军更是让气氛显得格外严肃,甚至有些凝重。
“经过犬韬的确认,昨夜惊扰陛下的人折扇上的花确实是白鹤羽。”
“白鹤羽,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了?”武皇知道,这不仅是一种已被战火烧绝的花名,也是一个shā shǒu的名字,昙花shā shǒu一律都是以花为名。
“五年前,早上才被中都府加入杀榜的人名不到半天就被他轻松抹去。”纵使是身为武韬府大将军的赫连秋水对此事也很是佩服,话语间不乏由衷的感慨。能被中都府加入杀榜悬赏九州的,都是些令各国头疼的凶人,没一个弱者。而解决这样一名杀榜上的人白鹤羽只需不到半天,可见其何等不俗。
“现在负责那边的是谁?”
“犬韬统领乐寥寥。”
“哦?这就好办了,告诉他不用顾忌,放开做。”
“是!”
下达完命令,武皇随即坐到池边的石凳上悠闲地品起茶来,而领命退下的赫连秋水却是心头升起忧虑。不过,他所忧虑的不是昙花,虽然昙花为六国所忌惮,但也只是忌惮而已,他忧虑的是那名成天倦意浓浓仿佛是睡不醒一样的犬韬统领,平常有各种约束的时候尚且能在解决问题的同时闹出诸多新的麻烦来,这次陛下亲自开口让其放开手做,天知道又会弄成什么样。
“秋水,魏清儒还在中都?”品茶的武皇忽然想到件事,叫住了正退下的赫连秋水。
“是的,一个月前从豫州回来后,三皇子就一直在中都。”自十年前那件事后,两人关系就一直不好,十年来,三皇子魏清儒一直住在中都洛阳,从未回过涵江。
“恩,下去吧。”
这次武皇没有再叫住赫连秋水。
扬州魏国境内,夕阳下,摇着折扇,牵着马儿的白鹤羽悠然地行走于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小村废墟。小村距小城不算太远,曾经也是炊烟袅袅,恬淡安宁,可惜十二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一切,无人幸免,自那以后,小村再无人声,成为走兽荒草的地盘。不过今日的小村却是与十二年来的每一天都不同,一道婀娜的粉红身影站在小村口,映着红红的夕阳,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回来了。”朱唇轻启,甜甜的话语格外温柔,宛如在迎接远行归来的丈夫。迷人的笑颜落入白鹤羽眼中,即使已欣赏过无数次的他也还是失神片刻。“回来了。”相同的三个字,于两人口中蕴着同样的温馨。
馨香抚鼻,简单问答后,女子上前自然地接过男子手中缰绳,与其并肩朝小村内走去。
“连夜从涵江赶回来,辛苦了。”
“难得花姐派下任务,辛苦点没什么。”
“早就听说魏武皇刀法入圣,此行感觉怎么样?”
“用一句话来形容,完全不像是年近六旬的人。”
“哦?没有比上一比么?”
“这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嘛,我都搬出昙花来警告他了,他都没出手。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留下了痕迹,也没见人追出来。”
“哟,原来你还警告他了呀,我家阿羽真是越来越厉害咯,连魏国武皇都敢当面警告了。”
察觉到女子温柔的声音中隐隐多出一丝别样情绪,白鹤羽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过已然晚矣。只见并肩行走的两人渐渐拉开距离,粉裙女子依旧牵着马儿前行,而白鹤羽则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停下了脚步。“小墨,墨墨,墨姐姐,墨仙女。我知道错了……”墨魁没有理会白鹤羽的认错,美丽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一处较为完好的院墙后。
“我只是让你去涵江打探一下情况,你倒好,直接英勇无畏地跑到别人一国之主面前发起警告来。今晚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
看来墨魁是真的生气了,哎,谁叫自己对她一直以来都是毫无保留,无所不言的呢,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哎。白鹤羽摇摇唯一能动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对两人来说,这种事早已成为家常便饭。突然,白鹤羽眼前一亮,朝身侧的残垣断壁轻声喊道:“小丫头,别看热闹了,快出来帮帮哥哥。”话音刚落,窸窣的杂草声紧接响起,同时,一名手握糖葫芦的年轻女子自断壁之后缓缓走出,轻笑着围绕动弹不能的白鹤羽转了一圈。“墨姐姐的毒高深莫测,我可解不了。”“不是让你帮我解毒,我是,唔!”“嘘。”女子食指轻轻搭在唇上,强忍住心中笑意,向被一串糖葫芦打断话语的男子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这次白哥哥的确做得不妥,所以我是不会劝墨姐姐的。这根糖葫芦还没吃过呢,就忍痛割爱地留给哥哥晚上解馋吧。”忍笑说完后,女子便毫无犹豫地翩然转身离去,不过没走出几步就又止住脚步,侧头调皮地留下了一句令白鹤羽很是无语的话。
“白哥哥,要乖乖的哦。”
这小丫头,太调皮了!目视着调皮的身影消失于院墙后,被迫口含糖葫芦留在原地的白鹤羽脸上可谓表情丰富,难以描述。
被犬韬shā shǒu重伤昏迷的夜无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缠人的梦境,无论怎样都无法走出漆黑无边的梦乡。忽然,一抹淡淡的馨香闯入无尽的漆黑,缓缓飘至夜无云鼻中。嗅着不怎么真实却让人很是舒服的淡淡香气,夜无云终于开始一点点寻到失去的意识。
艰难地睁开双眼,夜无云模糊的视野里隐隐有道人影。随着淡淡馨香逐渐变得真实,模糊的人影也越显清晰。微微摇晃的浅红耳坠,甜美迷人的温柔笑颜,原来是位美艳的女子。
“你可总算醒了。”银铃般的声音从女子身旁传来。吃力地起身看去,在床边还坐着名正吃着糖葫芦的调皮女孩。“小丫头?”夜无云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你认识我?”被叫出称呼的女孩将夜无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自己和这人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才刚醒过来,不能急着动哦。”墨魁不着痕迹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双手扶住夜无云双肩温柔地将他放躺回床,活泼的语气配上粉衣笑颜,呈现出一种别样诱人的娇艳,完美地掩住了暗中提醒夜无云的眼神。
“就你这成天只知道吃糖葫芦的调皮样,半点桃李年华的感觉都没有,谁见你不叫一声小丫头呀?”回头墨魁又抬手轻轻点了点女孩额头,“快去告诉你白哥哥夜无云醒了,让他弄点吃的来。”女孩没有反驳女子,起身便朝屋外走去,不过略微嘟起的小嘴明显在告诉屋中两人她并不同意墨魁所说的。
“抱歉,刚醒没反应过来。”待小丫头走出房间后夜无云才虚弱地跟墨魁道歉,他与小丫头确实相识,不过由于某些原因造成了现在此般形同陌生人的情况。“没事,那丫头没觉察出来。”经过墨魁的解释,单纯的小丫头的确什么都没觉察到。“她的事情公子已经用灵鸟告诉我了,我会尽力的。”听着夜无云的保证,墨魁微微摇摇头,现在该优先考虑的可不是这个。
“暂时不说这个,目前棘手的是我们非但没查清楚武皇为何要杀你,还因为某只傻瓜把武皇给惹怒了。本来说只是借借保护你的任务让小丫头跟在你身边,此刻看来已经变成真的要保护你咯。先这样,你才醒,好好休息吧,以我配的药,应该下午就能恢复。当然,胸口的伤要多养养,毕竟是一剑贯通的。对了,小丫头的事阿羽知道得不清楚,如果他问起,随便对付对付就行。”
时至午后,烈日当空,降下滚滚热浪,有时候,秋天的太阳比夏天的更闷热恼人,纵使是位于山野的小村也没见清凉多少。
残垣断壁间,一袭绣有淡蓝色花纹的白衣甚为引人注意。夜无云思索地望着杂草丛生的废墟,渗出滴滴汗珠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些什么。“才恢复过来就跑到太阳下暴晒,不怕再倒下?”绘有白花的扇子摇曳中来到青年身旁,白鹤羽瞅了眼天空,碧蓝无云,景色不错,除了灿烂过头的阳光。“本以为这次回来能至少想起点什么的。”停下回忆的夜无云显得十分失望。
“听小墨说,你寻到那条河了?”
“恩。”
“所以毫不犹豫卸掉夕楼阁主的身份跑这来就只为试试能否回忆起什么?”
“恩。”
“啪!”一柄收起的折扇猛地敲在夜无云头上,站到青年身前的白鹤羽严肃地说道:“当年羽然君在村外把你救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今天来这发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是十多年时间都走过来了。况且,那可是夕楼阁主啊,不会办完事再回去呀,笨!说卸掉就卸掉,听说上面的měi nǚ……”
听着语气正经,内容却一点点跑偏的话,夜无云的失望渐渐消去,脸上露出微笑。“一会我会告诉墨姐的哦。”“别!”白鹤羽急忙打开折扇遮住夜无云的嘴,虽然知道青年在开玩笑,但依旧阻止不了心底下意识的紧张,没办法,谁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偏偏只怕墨大měi nǚ呢?
“话说,悄悄问你个事。”前一刻还满脸紧张的白鹤羽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夜无云耳畔低声细语。“最近小丫头很奇怪,完全像把大个子给忘了一样,小墨也是,总叮嘱不让我提大个子的事。我说你们在寻那条河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夜无云的回答很迅速,不过,似乎有点答非所问。“那个,白大哥,我对男人没兴趣。”
“咳咳。”白鹤羽匆忙离开青年耳边,“这是以防被小墨听见,预防,预防!我知道小墨不跟我细说是怕我又把事情弄麻烦,刚刚的问题仅仅是为满足下好奇心,也不必真的回答。总之,我就一句话,小丫头的事就拜托你了!”其实事情的大概他早已猜得个七七八八,毕竟是有名的昙花shā shǒu,若这点能力都没有,又怎能仅用半日便解决掉一名杀榜之人,白鹤羽的傻单单存在于墨魁面前。
“白大哥放心,我定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