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西凉。
秋风萧瑟,漫天黄沙。气压低的让人头疼。稀薄的空气,让路上蒙着面纱行走的人呼吸困难。可谁也不敢摘掉防沙罩,因为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子,即使戴着,进了室内,吐出来的口水里,也都是沙子。没有人不在咒骂这鬼天气。
阎铮与父亲对坐,握着他的手,看着曾经健硕的父亲已经是瘦骨嶙峋,再无当日的飒爽英姿。他难过的眉头紧皱。
“还是这样疼吗?阎明的药量已经加大了,也不能缓解?”
西凉王淡然一笑,病痛,让他在病发时感觉生无可恋。可是作为一个王爷,带兵的将军,又怎么能说能喊?像妇人一样的喊疼吗?他不能。右腹部疼痛发作时,他只是拿拳头顶住,满头大汗坚持着挺过去,可是疼痛感的发作频繁了,时间也在加长,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今天叫了阎铮来,他有话要说。
“没早点儿给你成亲,是我这辈子做错的最后悔的事。铮儿,父王对不起你。”
他按着阎铮示意他不要说话。
“听我说完。我知道自己没几天了,这几天脚都肿了,鞋子穿不上。阎明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北凉王早晚有一天要背盟,我在边界下了重兵,恐也难敌他的铁骑。我知道,我们打不过他,当初打不过去结盟,如今更是打不过。父王只希望,你能保全性命,守护城中百姓,只要他不屠城,俯首称臣也不是不可啊!”
“不!父王,这里是西凉的国土,怎么能任他践踏!我不会投降!”
“就知道你是这样,我说了也没用啊!铮儿,阎佼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不在了,他难免生事,你要顾及血缘,好歹不要伤他性命!你可要答应我!”
“是,儿臣发誓,不伤他性命,保他安然无恙。”
“从前他做了许多混账事,我也知道的,但是我没有追究,毕竟是我对不起他的母妃。无论如何,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他还是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阎铮双眼通红,被父亲执着双手,几番想说话,都忍住了,不去打断他。看着父亲把国玺拿了出来,放在他的手上,眼泪终于掉落,把西凉王搂住,伏在他的肩头,痛哭流涕。多少年了?不曾这样,儿时的记忆,趴父亲肩头的小男孩儿,十几岁以后就再没哭过。西凉王拍拍他的肩,安抚着爱子,他也舍不得啊,没活够啊!
“报!北凉王亲征,带兵十万,离境不足五百里,驻兵不前,下了战书!”
父子俩人都站了起来,看着手托战书的守卫,阎铮接过来,递给西凉王,没想到西凉王看都不看,直接拍在桌上,
“葛卓飞,我谢谢你!不让我死在床上!来人,点兵!我要出兵应战,擂鼓鸣钟!”
西凉城内,城楼上的大钟沉寂了多久了?在这样一个黄沙狂舞的天气,被敲响了!急促的钟声,惊的人心惊肉跳。所有身在要职的人,都扔掉手里所有的事儿,急奔议事厅!战事来了!
左飞猫在帐篷里,听着风从帐篷顶端擦过的摩擦声,恨不得把坐在对面安然喝茶的旁乙踩扁了挂上线放了风筝!这么大风,肯定刮没影儿了!
“我知道你恨我,时时刻刻想着我死,不过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解药。你是个小人,心机重,还不如穆梓磊落。”
旁乙喝着茶,随意的摆弄着桌子上的布阵沙盘。对付西凉,几个小阵,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用不到方周子传授的一半兵法。
“不敢不敢,庞军师想多了,左飞就是觉得这天气不好,不适合行军打仗。”
“这个天气,刚刚好,我是查过了天象的,这几天大风,才叫你出兵。”
左飞就差国骂出口了,想想自己从马上被吹下来那就地翻滚的尴尬,再摸摸眉骨上的擦伤,更恨了!
“报!西凉应战,鸣钟擂鼓已点兵!”
“好啊!不愧是阎王爷阎大将军!”
旁乙戴上面纱,走出帐篷,看看天色,伸手测测风速。
“传令,一个时辰以后,攻城!天黑之前,破三城,不得杀无辜百姓!不得抢夺金银,如有违命者,立斩不赦!”
阎铮一直在劝说不让父王带兵,他重病在身,哪能经得起折腾!就是去送死啊!父王的心他明白,打了一辈子了,能死在沙场是成全了他,比躺在床上等死要干脆,要痛快,他不想窝囊的疼死,阎铮懂,可是阎铮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去死!父子情深,他能多活一天一时一刻,对自己来说,都是好的!
“父王,我去,你在城中坐镇,这冲锋陷阵的事儿,交给儿臣!”
“不,葛卓飞是你的长辈,是我多年的对手,盟友,我不去,怎么能对得起他带兵亲征!他葛卓飞手下七十二地煞,哪一个拿出来不能带兵?这是给西凉面子,咱们得接着!我去应战,也只为了一件事,不要激怒他,至少不屠城不烧杀,我就算对得起乡亲父老。对于谁做西凉王,谁统治凉州,老百姓都不感兴趣,对于他们,谁都一样,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是好王。”
阎铮看着父王穿起盔甲,拿起大刀,他只能帮他戴好防风罩纱,再帮他把头盔戴正。紧随其后。
阎佼听到钟声,仓促而来,下马的脚步轻浮,显然是醉的不清。看到父兄穿戴整齐的走过,急忙跪倒。
“留在城中醒醒酒!”
阎佼看着父王离去,多一个字都没和他说!咬牙站起来,把头盔扶正,走进议事厅。闷闷的坐在大厅里,喝着下人送来的醒酒茶。父王这意思是不带我玩儿啊!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喝这么多干嘛,可是,这天,不喝酒抱姑娘,能干嘛去啊!还怪我了!也好,喝多了守主城,省得去外面吃沙子!阎佼叫人帮他脱了那几十斤重的铠甲,舒服的松了口气。
“二殿下,王爷交代了,十万援军守城,你来调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