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将军府。
阎佼拿着酒壶,坐在月下。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滑动,轻敲,旁边跪着的人每听到他敲一下身子就跟着颤抖一下。
“你在害怕?”阎佼又喝了一口酒,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带着笑意,地上跪着的人看了他一眼,却抖的更厉害了。
“其实你没有必要害怕,怎么说你也跟了我父王十几年,只要你找到军印给我,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没事。说起来这府中的事由想来没谁比你更清楚,你说不知道,我,会信吗”
阎佼正了正身子,却没有看他,双目微阖,本来滑动的手指渐渐握紧。
“父王他如今病的糊涂了,这次武威军变,哥哥去平叛已有月余。从上周来报受伤败走却至今未归,生死未卜。这将军府难道我做不得主?让你拿了他的印给我,我调支胡军去寻寻哥哥,你却说找不到印,你说,我会信吗?”
“二殿下,小的着实在府中没见到您说的印,而且来报王上虽伤,叛臣却伤的更重啊,已经败走,也没有回战酒泉。想来王上定然在某处修养,不日必然回府。这印……二殿下,求您,放过小的家人吧!”
“阎宋,你倒是审时度势!如果当年没有我母后求情,我父王怎么会赐你阎姓,允你以姓为名,还免了你的劳役!知恩要图报啊!没有我母后,你早就死了,还哪有什么家人!”
“是,小的知道,小的命是武昭王给的,小的服侍他一辈子也还不清这恩德。阎宋感恩王妃,时刻不敢忘。可二殿下,这印,我真不知道。我的命是阎家的,您随时拿走,阎宋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阎宋知道,今天他是过不去了,无论这印交于不交,自己都得死。一向狠绝的阎佼,怎么可能留活口?何况自己知道了他要夺印握兵权,就更要死。阎铮王上,怎么还不回来!我死无所谓,我的父母,妻儿……一想到小儿,他的心揪了起来,怎么办?
“不知死活。罢了,本来念着你……算了,怨不得我。”
阎佼一摆手,黑影里走出来个人,捏着阎宋的脖子一扭,阎宋就瘫倒再无声息。
“拿了他身上的令牌,钥匙,去搜。”
“是,那他家里……”
“斩草要除根,要干净,我不想听到有其他的声音。”
“是,属下这就去办。”
“把他带上,好歹伺候我父王十几年,就赏他个全家团圆吧。”
“是。”
“十九,用火。”
“是,十九明白,可还有吩咐”
“去吧。”
阎佼拎着酒壶,看着月亮,漂亮的眼睛里闪出凶狠的光:“母后,你善良柔弱了一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他最后还不是倾心于那个汉人!连带着她的儿子都比我尊贵,同为世子,凭什么!”
阎佼突然把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转身回房。
明月琅琅,月光透进来,室内多了几分清明。穆梓听到阎铮说出那一声铮铮哥哥,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丈夫?还铮铮?还哥哥!想都不想,一把拽回他握的水晶坠子,推开他。
“悠悠我不是。”
少来,我可不想突然多出来个男人做我老公,虽然帅,还是个殿下,那也没商量。
“那你怎么戴着我给悠悠的定亲信物?”
“你说这个坠子天下相似的水晶多了。”
“可上面的字是我刻的。”
“嗯?有字吗?”
穆梓仔细看看,的确有。这个椭圆形的水晶坠子,底部的确刻了字:
“卐”
“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会是名字啊情爱之类,果然异类,刻字都如此清新脱俗啊!穆梓暗自腹诽。
“你真的不记得了?当年我父王带着我去北凉求亲联盟,那是我第一次见你。那时的你才七岁。我当时穿的衣服上有卐字花纹。你本来是坐在树下发呆走神儿呢,突然过来问我这是个什么字。”
“估计你也不认识。”
穆梓心想我七岁你们就求亲,你比我大多少?
“我当然认得,我还教你怎么写呢,后来我和父王在你们府上住了七天,你天天找我玩,我教你写字。当年提起我和父王要离开时,你还哭个没完,我就把这个本来是我师傅给我的宝贝送给你了。就算是定亲信物。卐字是我刻在上面的,想来也没有对师傅的法宝有所玷污吧。”
“法宝师傅?”穆梓听他这么一说,越来越感觉这个水晶坠子的不寻常。里面的红色漩涡现在是静止的,可是穆梓还是对它心有余悸。
“是啊,当年师傅游历到凉州,机缘巧合收我为徒,被父王请到府上住了两年,教习我武功及兵法谋略。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说要走,给了我这个坠子,走了再没回来过。哦,你又不记得了,我当年和你说过的。”
“单凭一个坠子就认定我是悠悠,是你的妻子了?”穆梓鄙夷的撇嘴。
“你锁骨上的朱砂印记,不会认错。”
阎铮看着穆梓,如此的近距离,更加笃定,是她。刚刚撕开衣服看到那红色花朵的朱砂印记,就已经认出了她。当年也是偶然,她淘气泼墨弄脏了衣服,侍女给她脱换时,被自己看到了。虽然那时自己也是个孩子,却也羞红了脸,那红色花朵入了眼,进了心,再不能忘记。
穆梓有点懵,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印记了!下意识的自己扒开衣服低头查看,我去,还真有!
阎铮简直要吐血了,这傻丫头就算失忆了,可这脾气秉性也过于豪放了吧!没来由的心跳加速,突然转身不再看她。
“悠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要赶路。”说完就大步离开。
“悠悠?悠悠你个头啊!见鬼了,这里是哪儿,凉州酒泉?穆梓拍拍头,上学时历史课上怎么老是睡觉,快想想!”穆梓再看那个印记,挺漂亮的。算了,不想了,开始观察四周,推开窗户,却看到阎铮站在门外,听到响动正回头看她,眼睛里有着果然如此的笑意。
“啊,好热,透透气,透透气。”
“这边晚上有吸血蝙蝠,你确定要开窗睡?”
“啊?刚刚有点热,现在不热了。不热了。”穆梓立刻关窗。阎铮看她关好,这才走出院子,对门口的守卫交代:
“看好了,她要跑,记得来通报我,我今晚在大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