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读了李志常所写的丘处机真人西行简短经过和返回后到羽化的事情,黄宗乔又进行了细致的翻译和解读,并把一些历史背景和事件都做了铺垫穿插,把整个事情说得极其具有chuán qí色彩。大家听着都差不多沉醉了。</p>
封锐听了,不由得叹道:“古人还真不简单啊,留下这些线索,果然用心良苦。看来这些东西应该是他们冒死留下的,所以,洞里有再恶毒的机关,也是理所当然了,因为一个不小心,如果很快就有人发现这些东西,可能整个道教都要被毁灭。这是极其危险的事!”</p>
大家都点点头说是。</p>
扶云对黄宗乔也崇拜无比:“黄先生你从一张纸上这些文绉绉的文字里,居然讲出这么多事来,你看来满肚子的故事呢!”</p>
大家都哄然笑了,从刚才紧张、气愤、向往掺杂的情绪里释放了出来,轻松不少。</p>
扶云眼睛毫不掩饰露出期待的神色,盯着盒子,说:“二师兄,快点看还有什么吧。我看大家都等不得了!”</p>
紫云微微一笑,也没有说扶云不稳重,把第一张纸卷起来放到一边,拿起盒子中紧接着的一个卷轴,看了两眼,递给黄宗乔让他读。</p>
黄宗乔接过看了一眼,惊奇道:“哟,这可了不起,这是诏书,也就是所谓的圣旨了。大家可得好好看看,长长见识。上面有两种文字,一种是汉语,另一种应该是蒙文吧。”</p>
封锐笑了:“这些蒙古人传令不是经常喜欢用羊皮什么的嘛,用这个丝绢做的圣旨,也是别扭。”</p>
黄宗乔笑道:“那时候蒙古人早知道中原大宋富庶,百姓教化,士农工商相得,儒家治国,等级分明,都还是很崇拜的,自然圣旨这一套也学了过去。要不然在汉rén miàn前,一张羊皮丢过去,不能唬人不说,也有些丢份嘛!”</p>
大家又哄的一声笑了起来。</p>
待大家笑声停住,黄宗乔端起圣旨,身子挺直,拿腔拿调地读起来:“制曰:天厌中原骄华太极之性,朕居北野嗜欲莫生之情,反朴还淳,去奢从俭,每一衣一食,与牛竖马圉共弊同飨。视民如赤子,养士若弟兄,谋素和,恩素畜,练万众以身人之先,临百阵无念我之后,七载之中成大业,**之内为一统。非朕之行有德,盖金之政无恒,是以受之天佑,获承至尊。南连蛮宋,北接回纥,东夏西夷,悉称臣佐。念我单于国千载百世已来,未之有也。然而任大守重,治平犹惧有缺,且夫刳舟剡楫,将欲济江河也;聘贤选佐,将以安天下也。朕践祚以来,勤心庶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访闻丘师先生,体真履规,博物洽闻,探赜穷理,道充德著,怀古君子之肃夙,抱真上人之雅操。久栖岩谷,藏身隐行。阐祖师之遗化,坐致有道之士,云集仙径,莫可称数。自干戈而后,伏知先生犹隐山东旧境,朕心仰怀无已。岂不闻渭水同车、茅庐三顾之事?奈何山川弦阔,有失躬迎之礼。朕但避位侧身,斋戒沐浴,选差近侍官刘仲禄,备轻骑素车,不远数千里,谨邀先生暂屈仙步,不以沙漠悠远为念。或以忧民当世之务,或以恤朕保身之术,朕亲侍仙座,钦惟先生将咳唾之余,但授一言,斯可矣。今者,聊发朕之微意万一,明于诏章,诚望先生既着大道之端,要善无不应,亦岂违众生小愿哉!故咨诏示,惟宜知悉。御宝五月初一日”</p>
几个人听得有些头大,一头雾水,满脸痛苦的表情显露无遗。</p>
扶云抱着脑袋:“这文绉绉的,实在要命,没法听懂。”</p>
黄宗乔笑着说:“这是自然,圣旨,体现了一个权力的象征,如果没有文化,显得有些丢人嘛,自然要引用经典,说些典故,谈古论今。”</p>
“这圣旨应该是出自那个辽国贵族之后耶律楚材之手,他文才不错,很得那个大汗的器重。”</p>
紫云问:“看这个诏书,应该就是当年,蒙古大汗派刘仲禄前往山东,邀请丘神仙前往蒙古草原相见的诏书吧?”</p>
黄宗乔点头:“不错,正是派人来邀请长春道人西去相见的诏书。这诏书里无非就是夸赞长春道人如何了不起,道行如何高深,如何名声远播内外,又说这大汗如何仰慕,如何心诚,本来想三顾茅庐,但是事务繁忙,没法成行,但是也斋戒向东方表示诚心,亲自派手下最信任得力的人来亲自迎接长春道人,希望他能去一见,以咨询民事,或谈论仙法。”</p>
紫云听得点头:“这倒是蛮有诚意的哈!倒是颇有帝王气度。”</p>
黄宗乔微微一笑:“这种表面文章,哪一个高位之人,都是要做足的,这又不要他少一根头发。但具体怎么样,历史自有评判。当然了,为了求长生之法,shā rén如麻的人也可以非常卑微和虔诚的。”</p>
扶云如有所悟:“是的哈!一个万人之上的人,要杀谁就杀谁,要干嘛就干嘛,要钱有钱,到最后肯定希望自己能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对长生的**也比任何一个人强烈。”</p>
封锐不由对扶云另眼相看:“你这话,话糙理不糙哪!这就是人性!”</p>
紫云又从盒子中拿出一个卷轴,打开看了一眼,还是递给黄宗乔:“还是诏书!”</p>
黄宗乔拿起来读了起来:“成吉思皇帝敕真人丘师:省所奏应诏而来者,备悉。惟师:道逾三子,德重多端。命臣奉厥元x,驰传访诸沧海。时与愿适,天不人远。两朝屡诏而不行,单使一邀而肯起。谓朕天启,所以身归。不辞暴露于风霜,自愿跋涉于沙碛。书章来上,喜慰何言?军国之事,非朕所期;道德之心,诚云可尚。朕以彼酋不逊,我伐用张。军旅临试,边陲底定。来从去背,实力率之故然;久逸暂劳,冀心服而后已。是用载扬威德,略驻车徒。重念云轩既发于蓬莱,鹤驭可游于天竺。达磨东迈,元印法以传心;老氏西行,或化胡而成道。顾川途之虽阔,瞻几杖以非遥。爰答来章,可明朕意。秋暑,师比平安好,指不多及。”</p>
读完,黄宗乔还不忘评论几句:“这口气,恭敬就不如第一道了。这应该就是第二道诏书。当年你们祖师爷接了诏书,带着一众弟子几经辗转,去到燕京,天气又不好,所以发了一道请表去问大汗,自己年纪也大了,怕是经受不住长途跋涉的艰辛,而且大汗四处打仗,一日百里,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要去相见怕是会一再错过,相见更难,要不然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再觐见如何。” </p>
“请表发出去,在燕京等了几个月,就等来了这第二道诏书,这诏书回答了长春道人发去的请表,说长春道人对金国皇帝和大宋皇帝的邀请拒绝了,接受了自己的邀请,自己很高兴。但是自己讨伐天下,是因为这些力量都不是良善之辈。还说古人可以驾云骑鹤而行,达摩老子传道万里。希望长春道人快快来。所以,长春道人无奈地才又带着弟子启程。”</p>
扶云有些头大:“这些有王霸之气的人,也弄这些虚礼,让人头大。”</p>
黄宗乔笑了:“这个蒙古帝国之主,对汉文化还是很在意的,所以这些礼仪,用了个十足。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威胁之意,用白话说就是:你还是快来吧,啰嗦什么!” </p>
封锐不由得叹息道:“所谓,帝王之怒,千里流血。所以,不去还不行。”</p>
再看下一个卷轴,还是一道诏书,却是已经在大雪山见面了之后,第三年开始返回途中收到的诏书。这诏书就很有意思了。</p>
黄宗乔读道:“宣差都元帅贾昌传奉成吉思皇帝圣旨: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别来至夏日,路上炎热艰难来,沿路好底铺马得骑来么?路里饮食广多不少来么?你到宣德州等处,官员好觑你来么?下头百姓得来么?你身起心里好么?我这里常思量着神仙你,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癸未年十一月十五日。”</p>
黄宗乔一板一拍地读完,扶云突然说:“黄先生,你读圣旨似乎很像那么回事啊!就像上辈子就是专门宣读圣旨之人。”</p>
黄宗乔一愣,看见几个人都忍不住地笑得脸都扭曲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笑出声。忽然想起自己给他们讲过故事说给皇帝传递宣读圣旨的,多是贴身太监。于是黄宗乔想到这小子是打趣自己了。这还了得!</p>
黄宗乔佯怒道:“你这臭小子,你还没大没小了!敢开我老夫子的玩笑!回头我告诉你大师兄,看他怎么罚你!”</p>
扶云苦着脸:“俺没有开玩笑,俺就是觉得你读圣旨,特别威风,特像那么回事!”</p>
紫云白了扶云一眼:“说正经事那!你皮痒了回头我就教训你!”然后让黄宗乔继续说这道诏书。</p>
黄宗乔没有把扶云没大没小当回事,评论说:“这道诏书就比较口语化了,倒像是这个大汗的口述。看起来,真是眷顾有加啊,也不知道你们祖师爷用了什么手段,让一个shā rén如麻、纵横天下的人对他这么眷顾。”</p>
封锐点头说:“这诏书我都懂了七七八八,这听起来这关系是好得不得了啊,好像是丘神仙给他灌了什么迷汤,或者给他解决了什么大事一样啊。”</p>
黄宗乔微笑道:“是啊!这可不简单啊!如果从大汗对丘神仙这个友爱有加的表现推断,你们丘祖师爷可能要么是传授了什么仙法给他、让他无比受用高兴,要么是替他解决了什么头疼的难题让他比对子女都要亲近。但是据历史考证,可能性不大。那就是为他做了什么让他满意的事了。这可了不得哦!因为,那位可是历史上有名的果断杀伐之人,欧亚大陆不知被他摧毁了多少国家,杀了多少人。”</p>
紫云思考了一会说:“作为一个老人,如果真的为他做了什么他特别棘手的事,他的确可能非常反常地信任那个人。”</p>
对这类问题很不插嘴的封锐居然也点点头说:“是,一个老人是孤独的,多疑的,特别是一个纵横天下的英雄,发现衰老这个恶魔附体后,女人不能年轻时候一样碰了,精力不够用了,会非常烦躁,多疑。对最亲近的人都可能不相信。这从心理学上来说,是非常符合的。”</p>
黄宗乔不可思议地看着封锐:“没想到你还对心理学有研究。”</p>
封锐脸色有些凄凉:“因为,在我记忆里,我爷爷老的时候,就这样暴躁、多疑、无情,对我们子孙辈就比陌生人还恶劣。据说他后来遇见一个人,居然信任有加,把家里的财产都给了那人,而我们一家人生活都非常贫苦。”</p>
扶云好奇地问:“那人是个女人?”</p>
封锐意外地没有反驳,脸色发灰:“要是个女人还说得过去,偏生是个男人。可见那人是非常了得,把握了人心。所以我从小就不百思不得其解,记忆深刻,后来听说有一门学科是心理学,就偷偷找了一些读了,就大体知道一点。”</p>
黄宗乔没有说话,轻轻拍怕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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