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美丽,对吧?”
“她的一生就如焰火般绚丽,美丽却转瞬即逝。你好,我是克里斯蒂安。”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鹤颜白发,穿着黑色长袍,杵着一根手杖,手杖的头部装饰着海蓝色的宝石,看起来奢华至极,与他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克里斯蒂安,希田的倾听对象。
“你好!我是戴希。”希田打气精神,其实现在应该是她睡觉的时间。她的时间已经完全紊乱了,不过对于她来说昼夜的区别不大,唯一提醒她时间流走刻度的是生物钟和十天一次的月经。
克里斯蒂安将目光从希田身上挪到他身前的大型历史画作上,他凝视了许久,身体和灵魂穿透过历史定格的一瞬,仿佛从新回到一千年前,那动荡不安的时期。
“5018年十月二十八日,那天早晨像往常一样,农夫们在王城四周收割黍稻,王城正中央的天坛上,舒尔茨,不,舒尔茨女王正在向天神祷告,庇佑来年风调雨顺,物富民丰。远处的山峦若影若现,一切都那么美好。”
突然,克里斯蒂安的表情从安详迅速转变成增恨,愤怒。
“可顷刻间天地突变,一艘巨大的船凭空出现,悬浮在王城外的上空。船里走出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他们走向舒尔茨女王,说出他们的来意:他们会给王城带来先进的技术,作为交换,硲星作为他们的能源基地,他们要在这里通商,居住。”
“女王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所谓的交易,这激怒了异星人,他们架起高炮,轰向城外的居民区。高炮的威力是我们前所未见的,炮弹扫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女王明白敌我力量悬殊,硬拼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迫于无赖,权衡再三,她签定了《硲星经商条约》。”
克里斯蒂安有些站不稳,希田扶他去沙发上坐下,发现这位老者的眼睛已经湿润,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克里斯蒂安情绪激动,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但希田听懂了,故事的梗概如下。
女王一边假装诚服,一边派遣工人学生学习异星的先进技术,很快,国内兴起大规模器械改良运动,兵工业迅速发展。这引起异星领导人的警觉,他们开始大肆压榨工人学生的剩余劳动力。于是,第一次反压迫战争开始。
女王亲自率兵抗敌,浴血奋战。
但那次战争只持续三天就结束了,力量差距太大,炮弹还没投入敌方阵营便被lán jié下来。我们损失惨重,损失大半兵力,普通民众更是沦为炮灰,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国内哀鸿遍野。
异星人意识到,舒尔茨并非他们控制硲星所需的棋子,便联合国内官僚资本家打算推翻舒尔茨女王的政权,另立一个傀儡为王。可笑的是,国内民众竟然没一个反对。他们怕了,将战争的失败全部归咎于女王,国内局势混乱,民不聊生。女王的权利岌岌可危,硲星将要沦为彻底的殖民地!
这时,留学异星的学者回国,他见祖国如此模样,便成立了人体基因学实验室,带领众多爱国学者彻夜不眠的研究人类基因。
他向女王提议,改造士兵的基因,让他们成为体能,反应力,智力,速度等超出常人的超能战士。女王深知再这样下去,面临整个硲星的将是永无止境的压迫和黑暗,她同意了。
第一批士兵开始改造,接着便是第二批,第三批。她自己也是改造的那批人。
之后便是艰苦卓绝的战争,改造人虽然具有体能优势,但并无wǔ qì与异星匹敌,战争持续了三百年时,也就是5346年,24星已有11颗星球沦为废星,每个星球的人都模仿硲星进行了基因改造。之后是战争的胶着期,各个星球局部战争不断,但总体较安定。
人们发现了基因强化后的弊端,那便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女王成为了全人类的敌人!
5362年,因不忍全世界的敌视,她在卧室饮弹自杀。
说到这里,克里斯蒂安老泪纵横,手在不住地颤抖。“世人根本不理解她!”
“世人不理解她,但我理解,我穷毕生之力,购买下当时的王宫,聘请能工巧匠打造她的石像。其实,能为她守住最后的尊严,我已经很幸福了!”
舒尔茨,我的王,我的,妻。
“我所认为最深沉的爱,莫过于在她离开后,活成了她的模样。”
希田想到了特尼索。他是海盗之王,是24星的敌人,是她的ài rén。
如果,如果……
我真的爱他吗?还是爱他所给予的保护
他真的爱我吗?还是爱我女性的身份
希田不知道一份爱可以如此深沉。身边的朋友谈恋爱,无非就是聊天,约会,海誓山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简简单单的互相靠近而已。
她会变老,她无法想象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依偎在一个年轻的,风华正茂的人身边。
“我不会自杀,因为我是她唯一的未亡人,她唯一的不二臣,我将用余生来缅怀她,倾尽所有,为她正名。”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人老了,有些事,就忍不住想要挂在嘴边。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告别了克里斯蒂安,希田没有急着赶回爱德华。她困惑了,以前一直都在期待爱情,但现在它降临了,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30年,对于你来说是多久呢?是我的全部,你的一瞬。
希田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她给它顺毛,陪它游戏,一起睡觉,一起吃饭,甚至上学都带着一起。希田很爱它,很爱很爱。可后来,小狗被狗贩子拐走了,怎么都找不到。希田哭了好久,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养宠物。人类的寿命相对于其他物种,长太多了。她无法忍受一次次的死别。
特尼索会不会因为她的死而从此拒绝去爱呢?会不会像克里斯蒂安那样用余生来缅怀一个人呢?她舍不得。这不公平,她能用一生的时间享受他的爱,而他只有短短三十年,那些剩下的漫长时光他该如何度过呢?
趁着现在我们还能坦然离开彼此,还没有完全进入对方的世界,断了吧!
也许,在24星,她根本不配拥有爱。
希田沿着河道走了好久,风很大,流出来的眼泪还没落地就被吹干了。
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把玩一会儿,舍不得扔。
叹了口气,揣到包里。下次见面,还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