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希田是个小城姑凉,父母都只是普通公务员,一步步打拼然后在小城扎根。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希田能够在大城市站稳脚跟。
希田大学就读专业是哲学,这是个根本不好找工作的专业,但希田很喜欢。不顾父母的反对她毅然而然地选择就读。
希田出生的时候父母亲还只是下乡知青,他们吃尽苦头只为能在小城有所发展。当时父亲正处在事业的低谷,他看着旷野,看着山脉,看着稻田。田野不仅是农作物生长的摇篮,更孕育着辛勤耕作之人一年的希望。于是给女儿取名希田,希望她如田野,永远都不要忘了希望生于斯,长于斯。
大学生活平平淡淡,很快就过去了,在象牙塔里待了四年的希田现在正面临找工作的窘境。读过采尼的她不免有些心高气傲,可现实却把她打击的遍体鳞伤。
与五六个来上海找工作的女孩子挤在地下室,白天到处跑去面试,晚上缩在小小的床上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人是自由的,但无往不在现实的枷锁中。她不敢伸手向父母要钱,因为早在最开始父母就告诫过她,让她复读或转专业,当时她满心欢喜根本没有把父母的话放到心里。现在她碰壁了,更不敢开口向父母要钱。
她一边jiān zhí一边面试找工作,一天只吃一顿饭是常有的事。浮世未歇,在上海打拼的她累了,倦了,可她不敢像尼采一样把自己当做太阳之子疯疯癫癫。她知道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的自己,还有身后父母的殷切期盼。
上海这个希望之都并没有给她带来希望,打拼了一年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她万念俱灰。新年将至,她坐上了回小城的大巴。
大巴车在雨中行进,车上坐满了乘客,他们一脸倦态,风尘仆仆。窗外大雨滂沱,雨水打在车窗上,留下无数剪不断的细小水流。人呼出的热气给车窗蒙上了水雾。除了车上人的打鼾声和雨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见。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阵惊雷。
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车,速度很慢,急着想要赶回家的人催司机开快点,一个人催了,另外的人也跟着附和。
大巴司机慢慢提高了车速。
希田觉得烦躁,车上的其他人亦是如此。她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什么事呢?希田隐隐感觉在这样的暴雨天气车速不应该这么快,车窗上白朦朦的水汽让她一晃眼间仿佛看到了天堂。她感到不安,感到惶恐。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没系安全带的乘客在车内上下翻滚。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车上的行李箱砸到希田身上,碎裂的玻璃也扎在靠窗位置的她的身上。挣扎中,突然涌入大量的水,一下子把她全部淹没。
来不及思考,希田潜意识的解开安全带,向水不断涌入的缺口游去。可车内实在是太狭窄了,到处都是人。有一个人死死地抓住她的脚,仿佛是抓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根本不挣脱不了。突然一阵冲击力把希田和那个抓着她的人冲出车外,可这冲击力太大了,希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的如撕扯般的疼痛袭遍全身,痛到痉挛,痛到用全身的力气都抵御不了这疼痛。
要死了吗?希田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截止了吗?不,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现在更不能死,不能死。希田挣扎着向上方游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游去,每动一下,伤口就像撕裂一般的疼痛,鲜血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水。人求生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即便受重伤,即便没法呼吸,即便还有一个人死死抓着她的脚不放手,希田还是向上游了一大截,快了,快到水面了,希田仿佛已经可以嗅到生机,仿佛已经可以畅快呼吸的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浪里夹杂着泥沙,把希田又拍到水里。
这下她真的没力气了,她不甘的睁大眼睛,看到来自水面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渐渐地没了意识……
希田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像走马灯一样播放的是从她出生到死亡的全过程。以这种方式看完自己的人生,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解脱。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追逐金钱和名利,哪怕大学学的是哲学她身上还是有浓浓的世俗气息。可生死混沌间自己是如此想要活下去,她的前二十三年,除了最初的像一张白纸的时候是为自己而活,其他时候仿佛都活在了父母的期盼里,以至于自己活得那么累。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想活下去,活在才有资格过自己的人生。她不怪那个死死抓着她的人,生死间人只有求生的本能。害虫叮人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因为它们要维持生命。
她对给她枷锁又给她生命的父母感到愧疚,她没能尽到做女儿的责任,没能达成他们的心愿。可想到自己买过保险,受益人填的是父母心理又宽慰了一点,起码他们的余生可以少一点负担。
等等,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有思考?我思故我在,难道我还活着?希田兴奋起来,我这是在哪?我该怎么醒过来?她试图睁开眼睛,可怎么都睁不开,手脚也不受控制仿佛并不存在,这感觉就像自己的灵魂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她安静下来不再思考,细细感受外界的情况,她仿佛听到了交谈的声音,有人正在向她走来,是救援队吗?太好了,自己得救了!
不对,他们交谈的语言很奇怪,绝对不是普通话,是方言吗?也不像,也不是yīng yǔ。难道自己漂流到国外了吗?可自己出事的地方是上海到小城的高速上,就算顺着河道漂流也不可能漂这么远吧?这里是老挝是越南还是马来西亚?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有人踢了她一下,踢到了伤口上。能感觉到疼痛,这是个好现象。疼痛让她清醒不少,思绪慢慢回笼,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被控制了。希田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逆光站着的男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庞,但能感觉到他的身形高大,脚上穿着皮靴,身上穿着的好像是zhì fú。自己是被军人救了吗?可这个人刚刚踢自己的那一下更不不像是要救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