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多与王莽一夜未睡。
沈庄南方,两百里外,彻夜雷动,电光匹练。
寅时刚过,一声凤鸣,惊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人。
王莽起身便向屋外走去,陈多见了,也是起身要跟上,王莽手扶门框回首道:“陈兄弟可是愿同我再起莽新”
陈多一听王莽此话,愕然而止,讪讪而言道:“兄弟见过平地起高楼,手里却不会那木匠活。况且,家有老幼,不愿远游。”
王莽听后,若有所悟的看了陈多一眼后,也未再多言,便是大步而去。
王莽走了一会儿,还呆站在屋子里的陈多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刚要迎出去,便见到李白一身血污的走进屋子,疲惫的靠墙瘫坐在板凳上,拎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便是倒了一通。
“你怎么了。”一见李白浑身是伤,陈多心头一惊,赶紧把李白扶到自己的床上,让李白半躺的歇息,拿起一片干净的面布就要给李白擦洗。
“不用了,呵呵。”李白喝了一大口酒,自笑道,“我缓口气,一会儿这一身的伤口血污便能化去。”
对于李白这种已达金仙之境的人来说,外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李白耗尽了体内的天罡,眼下还得缓上一下,才能修复外伤。
陈多是信李白的话的,毕竟陈多已是化气之境的人了,金仙只要有些气力,哪里还会处理不了外伤污垢。
不过,心里懂,手上还是帮着李白擦拭着,并问道:“你和吕布怎样了?你杀了他?”
“嘿嘿,”李白尴尬的笑了笑道,“吕奉先是沙场上征战多年的金仙,我是金仙中的剑仙,若是当年,这般的单打独斗,我或许真能杀了他,只是我现在境界大跌,嘿嘿……。”
“你嘿嘿什么。”陈多见李白说话藏头露尾的,便是追问道:“你俩到底谁输谁赢?”
“我没赢。”李白答道,“但他也杀不了我。”
李白这般一说,陈多知道李白大约是输了。
“不过……。”李白虽然输了,心情却是很好,李白又是灌了一口酒道,“我境界大跌之后,还是第一次能施展出这般威能,痛快!”
李白滋事燕国心境大跌之后,中间也曾挑过几位高手,有小输有小赢。但那些人的实力只是天仙或地仙,李白所能施展的威能也就仅能在其上下浮沉。而今天与金仙一战,虽然输了,但终于还是让李白又展金仙之姿,怎能是不高兴?
“好啦。”李白带着满足的笑意道,“我睡会,恢复点气力,早晨不要叫我吃饭了。”
说罢,李白手一耷拉,便是呼呼睡了过去。
陈多伸手接过差点掉在地上的酒壶,看着李白这么快的就昏睡了过去,心知李白是疲乏至极,也就不再打扰李白,自行收拾起昨晚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一上午村子里都是在热闹欢庆得了忠义牌匾的事情。那牌匾自然是要挂在沈庄祠堂里去。一直热闹到了中午,终于抽出了时间的宗玉乐呵呵地拿着一袋银子来到陈多家里。
昨天跟着县太爷去张家屯,自然是一团欢喜和气。
回来的时候,张秀才差人答了话,事情就依照沈和贵当初说的办,然后又满数封了二十两银子让宗玉带回去,这般算来,就等于陈多十两银子买了二亩六分旱田,倒是赚大了。
不过张秀才场面能做的足,肯定也不是吃亏的人——赵二狗子有县太爷发话,不杀了,留给张秀才家做二十年长工。这样一来,张秀才也是大赚。
傍晚的时候,周家堡里又传来放榜的好消息,宗言不出意外的榜上有名,入的还是周向东的近卫兵,消息一传出,惹得乡邻络络不绝前来沈二伯家道喜,晚上沈二伯少不了好好安排一场,而陈多自然也是被邀约了过去。
一晚上杯盏交筹,陈多回到家中后以是微醺。到了西厢,看到李白依然酣睡,衣服上污垢还在,但脸上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光滑细白,不见一丝踪迹。
陈多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对面,静静的看着这名满天下的人儿,心中思量着这两天的事宜。
身边田地的事情,完满解决,宗言也得喜讯,也算是回报了一点沈二伯对自己家的照应。
这些对外人来说,都是小事,而对于陈多来说,却是自己的生活,眼下生活算是安顺了,陈多自然宽慰。
陈多看着李白,想到王莽,想到吕布,想到他们的天地,还有自己的蜗居。若是曾经,陈多非常希望能有他们那样的广阔宏伟的平台,只是现在……。
有话叫作一将功成万骨朽,陈多怕自己不是那一将,怕自己是那千万朽骨,怕自己遭遇横祸,婉儿和宁婆婆孤苦无依。
灯火渐渐昏黄,微醺的陈多也慢慢睡去,下意识的在有点模糊的清明梦中运转了一番大周天后,又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来!对**吹!”
斑斓的五彩灯光下,音乐炸响,陈多解开了两粒衬衫的niǔ kòu,一手揽着一个体态妖娆的měi nǚ,一手拎起一**红酒昂首便是一通猛灌,任由泼洒而出的暗红酒液流过脖颈,流到雪白干净的衬衫之上。
“哈!”一气喝完一**红酒的陈多,眼神飘突却又充满肆意,**口向下的对着周围欢声雷动的人群展示了一番,又挑衅的看向对面那也拎着一**红酒,面色有些忐忑模糊的人影。
“来来来!干了干了!”
疯狂的音乐,疯狂的人群,疯狂的生活……。
陈多把自己丢进柔软的沙发里,天旋地转中哈哈大笑。
也许是醉意还浓,也许是那血红的酒液诱起了幻境,耳边陡然安静,刚刚还是一片酒红灯绿,转眼间却幻化成了无边的战场,血红一片,还有一个一身污垢的自己,领着一只老狗,艰难的在尸山血海蹒跚而行,四处搜刮。
几番寻找,那个自己好似寻到了一点银钱,只见到那个自己贪婪、奸诈的凶残笑道:“你们不死,怎的有我的好日子……!”
陈多一夜昏睡,早晨突然感到有人拉扯自己的手,醒来一看,李白正在拿自己手里的酒壶。
“大清早的就喝酒?”
李白笑道:“活下血脉。”
人再刚醒来的时候,就像魂魄梦中出游,还未回来完一般。李白说活下血脉,陈多才醒转过来李白是前晚大战一场,到今天早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李白的外伤已经不见,原先满是血污的长衫不知怎么的也是整洁如新,但看气色,李白似乎还是有点虚弱,陈多不由的边关切问道:“前晚你们俩怎么打的?我和王莽在家里都能听到东南九龙山那边电闪雷鸣,却又不见下雨,是你们俩的闹的动静?”
“应该是吧。”李白想了想到,“不过,九龙山以后要改名字了,叫八龙山就好。”
九龙山是处于一片蜿蜒的山脉中,中间突兀的竖起了九座互为依靠的山峰,于是便被称作九龙山。
赵宋东侧为南北朝,南侧为一些前朝乱臣贼子窝聚的地方势力,九龙山便是被地方势力排挤出去的几股流寇盘踞的地方。
“八龙山?”
陈多略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李太白吕奉先,天下数得着的两位金仙前晚一战,直接削平了一山!
这就是金仙之威,举手之间,移山填海!
“呐……。”震惊之下,陈多喃喃说道,“你们具体是怎么打的?以后还有这样的场面,带我去看看好吗?”
陈多下山时候,便想观沧海之阔,但现在陈多的想法是稳打稳来,在没有风险的基础上慢慢提升自己。要是让陈多去挑战高手,陈多是万万不敢的,不过,要是能看看高手过招,总能还是会给自己裨益。
只是……。
李白看了陈多一眼,一种如观蚍蜉撼大树的感觉说道:“境界相差太远。金仙之境的交手,你是看不见的。”
“呃……。”陈多无言以对。
刷洗过后,陈多烧火,婉儿做了几碗粥。昨晚沈二伯家剩了不少酒菜,锦绣送来了一些,婉儿热了一下,早晨的饭算是很丰盛了。
李白知道王莽是让吕布替魏延挡事,但也看出来王莽对陈多也是很有兴趣,于是便问王莽来找陈多何事。
陈多便把王莽问起自己莽新兴衰的事情与李白说了,李白听后,琢磨了一下道:“那日在都停衙门之中,我听闻你今年方才二十余岁,当时也是兴起了一念,倒是和王莽相似。”
“嗯?”陈多当是李白是要问起生前身后名,于是便说道,“谪仙人风流洒脱之名是千古佳话,何况你前世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遗憾的事吧。”
“我不是问我自己的事情。”李白微微一笑道,“我说过我心境已乱,现在怕是再有污蔑冤枉之事而扰了心境,所以我想知道哪些人是千古罪人。”
李白话一说完,陈多停箸不动了……。
陈多知道李白的行事,知道他江湖证道,自然难免杀戮。但,那是李白的江湖,和他陈多无关。只是李白这一问,若是陈多答了,岂不是李白以后要杀的人,都是由他陈多来挑选?
陈多心底里对生命不单单是尊重,甚至还有敬畏,李白的事情,陈多管不了,但不能由着自己去指导着李白去shā rén啊。
何况,是非曲折,陈多是知道很多后世的评论,但陈多怎敢去断言忠奸黑白?就如那铁像长跪岳武穆冢前的秦桧。文艺上,秦桧创建了宋体字,庙堂之事,后世也有几家言道皆是高宗授意。那秦桧的奸恶之名后人评了便评了,但要让陈多去再定他生死,陈多却是做不到。
陈多小心翼翼的问道,“太白兄杀过多少人?”
“过江之鲫,”李白答道,“数不胜数。”
陈多默然不语。
等了良久,李白见陈多不再说话,又想起那一日陈多为赵二狗性命之事焊傻相争的模样,心中大体也知道了陈多的想法,于是便说道:“现在我能胜一个有名气的人物都不容易,若是要杀,怕是更难。陈兄弟大可放心,凡是陈兄弟所说之人,我李太白绝不伤他性命。”
李白信誓旦旦,但陈多仍然是不接话音。
一顿丰盛的早饭,以冷场结束。
上午的时候,大失所望的李白辞别了同样是大失所望的陈多,继续远游江湖。
而陈多送别李白至村口,也曾想过两人别离时会不会是一场桃花潭水三千尺的场景,而实际,如今的陈多是如送瘟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