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多兜里揣着钥匙,却是噔噔的猛敲了几下门,果然,立刻儿便有一阵小步子的急促拖沓声传来,咯吱的一下门便打开了。
“爸爸!”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孩子眼里一片放光,一把抱住陈多的腿又嗲又娇的说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嘿!儿仔!”陈多满心欢喜的一把就把这个娇滴可爱的小男孩搂在了怀里,吧唧吧唧先亲了两口后再抬眼看了看餐厅,只见餐厅里晶亮的灯下,饭菜刚端上来,香气四溢,满头银发的父亲已经坐在了饭桌旁,而妻子和母亲正在摆着碗筷。
“刚好,还没动筷子,快来吃饭。”
“嗯。”陈多怀里抱着孩子,拉了一张板凳坐下来后,又使劲亲了几下,一直亲到小孩子大呼小叫后才心满意足的把他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赶紧吃饭!”妻子白了陈多一眼道,“别闹他了。”
“嘿嘿,”陈多笑眯眯的接过筷子道,“给我拿两罐啤酒,一罐冰的,我兑着喝。”
“喝点白的吧。”对面坐着的父亲已经给陈多倒好了一杯酒,递给陈多道,“解乏。”
陈多赶紧接过来酒杯道,“爸,这白酒烈哪,你得少喝点……,嗯,我先敬您一杯。”
说着,陈多便把酒杯端到嘴边,而就在这时候,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定格在了那里——操劳了大半生的父母发鬓已花白,娇妻幼子,此时,在暖暖的灯光下,都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陈多看着这一桌自己这一生最亲最爱的人,眼眶中一股热泪突然夺目而出,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爸,妈,老婆,儿子……。”泪如泉涌的陈多嘴里念叨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酸痛的眼眶和脸颊再也紧绷不住,眼里的热泪滚滚而下,而刚刚眼前的那温馨和睦的场景,犹如被热泪冲刷而去一般,再也不见。
长空万里,原野绵绵,一片空旷、耀目,却又死寂。
陈多孑然而立,望着远远的那支零破碎、正滚滚冒着黑烟的车子,问向不知已经站立在自己身旁多久了的那位老和尚:“大师,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老和尚遥望了一眼甩落到远处的尸骸,缓缓的说到:“我们已经死了。”
我们已经死了?
浮生三十年,还记得幼时邻家瓜田里的清香,还记得把书包狠狠甩到天上时的年少轻狂,还记得紧紧攥着第一张支票时的暗自窃喜,还记得初为人父时抱着那襁褓里小老鼠一样的孩子时的激动忐忑,也还记得父母当年的殷切期盼和如今对自己是那么幸福的依仗……。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都将化成虚无,陈多想痛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忏悔,却已迟暮。
而爱他的人呢?将是眼泪如注!
不甘不舍、悔恨绝望的陈多,悲声颤颤:“大师,我不想死……。”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看了最后一眼这俗世,缓缓闭目,口中念道——设我得佛,他方佛土诸菩萨众,来生我国,究竟必至一生补处。设我得佛,十方无量不可思议诸佛世界诸菩萨众,闻我名字,寿终之后,常修梵行,至成佛道……。
“不…!不!”一直都是昏迷的陈多,双目依然紧闭,毫无意识又是极度不甘的呢喃道“这都不是真的……!我没死!我没死!。”
“是啊!我死了!我后悔啊!我真不舍得!”
“道长!道长……!怎么的我都愿意,我愿意封尘夙愿、愿意忘记执念,求求您,求求您让我能破开虚空吧……。”
鬼谷下山,君王来迎,陈多下山,要了大半条命。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陈多犹如从噩梦中醒来一样,浑身大汗,五脏六腑如一片焚烧般的疼痛。
“水……。”
“醒了?”一个声音苍老的老婆婆声音沙哑。
“这是哪里?”陈多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再怎么使劲睁大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浑噩,难道……?
陈多心中不由一阵悲凉的说道:“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嗯。”那老婆婆应了一声,的说道,“都是半夜了,没有掌灯……。”
“……。”陈多本以为是瞎了,幸好有后半句的峰回路转。
“婉儿,”那老婆婆对着堂屋喊了一声道,“点盏灯来,再倒碗水。”
“知道了……。”屋外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便见一个小巧清瘦的小女孩子一手端着油灯一手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陈多艰难的伸过手去,把水接来,顺便打量了下这个叫婉儿的小女孩,只见婉儿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相貌很是白净秀气,只是衣着粗布,还有几块补丁,倒是穷困人家的孩子。
陈多接过水,侧身想要喝一口,胸腹突然的一阵隐痛,手一哆嗦,一碗水便泼了大半。
婉儿呀了一声,赶忙接过碗,抽一床被子先给陈多垫在后背上,然后再喂给陈多。
陈多知道自己吃过辟谷丹,不会有太强烈的饥渴感觉。而现在还觉得口渴,大约是跌落时候受了内伤引起的,于是便不敢多喝,只略微喝了两口当是润下喉咙到:“谢谢。”
喝了口水的陈多,略微感觉到了好转了一点,但浑身上下依然是无处不沉重而又剧痛。陈多转过脸来,努力的挤出一些笑容的对着那老婆婆说道:“谢谢大娘的救命之恩……,我,我是这么到这里来的?”
也就是这一眼,陈多才看清那老婆婆已经显得很是苍老,面容黑瘦,满脸皱纹,一双深陷的眼睛里满是沉沦。她的漠然神情更让陈多惊异,是什么样的神情?——沧桑、悲凉,绝望,死寂,仿佛已经心死一般。
老婆婆打量了一下陈多,声音依旧嘶哑,缓缓的说道:“我们在田里看到了你,然后就把你拉回来了。”
“大娘,谢谢您。”陈多终于想起来是自己从飞来峰上一纵而下,然后那面布缝制的降落伞被扯了个粉碎,最后自己猜被摔成了这个样子。
陈多知道自己不是神仙,要是说起自己是从天上下来的,估计是没人相信。也想起来自己坠下来的时候,一旁还有个土山,于是便说道:“我从山上不小心掉了下来……。”
“嗯,掉到了我家水田里。”
“呃……。”陈多苦笑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
“看你也不像是坏人。”这位老婆婆虽然年岁已大,而且看起来老的都有点发昏了。但老年人识人自有一套,那老婆婆看陈多面无恶相,言谈举着也算是谦和,便说道:“你在这里安心的养着身子吧。”
沦落到这种地步,难得还有人收留,于是陈多便是赶忙言谢。
那老婆婆似乎也不是一个过于热情的人,也就是这几句话话一说完,便缓缓的走出了东屋。
救命的恩人——陈多看着那婆婆伛偻的背影,眼里氤氲的有些湿润了。
陈多从飞来峰上下来,好在是先跌落在片略微陡峭的山坡上,不算直接砸在地里,翻滚之下跌到田里,也算是有了不少缓冲才捡回来这条命。
老婆婆和那个叫婉儿的小丫头走后,陈多打量了下这件屋子里的摆设,只见房屋倒是砖石堆砌,算是宽敞,按理说似乎也算个有些资财的人家,而屋子里却是是一贫如洗——陈多睡的木板床旁边,一个老旧的木柜,上面原本棕红的亮漆已经斑驳发黑,床对面,还有一张藤床,大约是婉儿睡的,现在上边摆放些衣物,衣物摆放的虽然干净整齐,但都是些粗糙衣料,多还是打着补丁的衣物。
这间屋子是东屋,应该算是这祖孙俩的主卧了,主卧都如此寒酸,由此可知这两人的处境。
在这炼狱界,人的寿命是无穷无尽,只要有点家境,都能将自己的外貌保持在年轻状态。所以婉儿应该确实只有十三四岁,而这老婆婆就不好说了,但绝对是因为贫困才是如此衰老的。
哎……。陈多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身无长物,也没有办法回报回报什么,只得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了。
陈多用天元力检查下了自己的身体,五脏六腑和经脉里的天元力一片混乱,内伤可是不轻,腿上身上骨折到不至于,但至少骨裂了几处,好在丹田里的天元星系依旧慢慢盘旋,看起来没有什么损伤,有着这天元力的调和下,估计也得月把的时间调养。
现在想想,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陈多还是心里一阵后怕,要不是自己最后调整好了准备扑街的姿势又有陡坡,恰好还落到松软的农田,那老婆婆绝不会是把自己拉回来家,而是用铲子把自己铲回来——嗯,应该是就地掩埋做肥料了。
夜深人静,陈多进入清明状态,缓缓运起大周天,开始慢慢调养起了自己的身体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