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七年(942年)三月初,黄广武赶到后晋皇帝北上督战的行宫:邺都,拜见石重贵。
石重贵见到黄广武,没说废话,夸了一句后,递给一本奏章,问道:“广武,你怎么看这件事?”
黄广武接过奏章一看,是泾州节度使王周发来的,说是派遣手下的押牙官陈延晖带着朝廷敕书去西凉府,被那里的都指挥使等人请求留下来当节度使。
黄广武回忆着官阶,思索道:“殿下,凉州府的人好不懂规矩啊。节度使起码得先是州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升迁而来,押牙从官阶上来说,还差着起码三sì jí的升迁,哪有突然就提拔为节度使的道理?太荒唐了。”
石重贵点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手下书吏翻看过去的奏章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你看。”说着递来另一个陈旧的奏章。
黄广武接过一看,惊叫道:“去年二月四日,西凉府留后李文谦,闭宅门**而死!是被州人逼迫的?这个报告是在事发五个月后,才由泾州报告的。这是,凉州这是已经乱了啊,内部争斗激烈,所以有人想请朝廷大员去坐镇。”
石重贵点头道:“手下官员也是这么说的,我派人问当过灵州节度使、河西节度使的马全节、康褔将军,他们都说那里的党项、吐谷浑、吐蕃,乱的很,经常劫掠河西各州向朝廷的进贡,甘州回鹘可汗的贡使,也被他们劫掠过。据说,huó dòng在凉州南面祁连山的,是六个谷底的吐蕃还是吐谷浑来着,他们自称‘捂末’,在河西来回千里劫掠,又不断威胁凉州城。凉州城的守军不得不与他们委屈周旋,但最近是越来越抗不住他们了。”
黄广武说道:“看来,必须调兵去支援了。”
石重贵站起来,huó dòng一下拳脚,说道:“可是派多少兵马合适,还是个问题。派多了,朝廷缺兵,派少了,解决不了问题。”
黄广武说道:“的确,需要熟知那里的情况,才能发兵进剿。”
石重贵点头道:“远处州郡的节度使们,往往说不清楚事情。这些事,都是泾州节度使上报的。但是从距离上说,应该是灵州节度使,也就是朔方节度使冯晖上报才对。灵州离凉州更近,就是挨着的。所以,我想派遣你去实地查看一番,顺便走走河西的甘州回鹘、沙州归义军。”
黄广武惊讶地站起来,回道:“可是,臣才十七岁,怎么承担这几千里的重任?”
石重贵哈哈一笑,大力一拍掌,叫道:“没事,你南征时不是表现很好吗?再说,这次去是探查情况,又不是动兵。各地的将官多不通文墨,写不了清楚的奏章,所以我想派你去。你读书多,文墨没问题,我觉得很合适。”
黄广武抱拳道:“多谢殿下赏识,臣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石重贵拍着黄广武肩膀道:“其实,灵州、河西的马匹,是最重要的。我朝自从失去代北,马匹来源就少多了,现在看看,只有关中北面的夏州、关中西北的灵州、陇西、还有河西是产马的好地方,尤其是河西,良好的战马,甚至比代北还好,据说可以与金山(阿尔泰山)南的乌孙马媲美。所以,这次我希望你要打探清楚那里的马场情况,为朝廷筹集更多的良马来源。”
黄广武点头道:“养马业是军国大事,有了充足的马匹,就能驰骋塞北,不惧契丹了。看来,殿下是想北征契丹了。”
石重贵哈哈大笑道:“现在,还不忙说,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的。”
三日后,黄广武正式接到后晋皇帝石敬塘的诏命:命工部督造使黄广武担任河西宣慰使,安抚灵州至河西诸州。并且还特别要求黄广武在经过“西岳”华山时,去拜访郑云叟和罗隐之两位“世外高人”,向他们传达皇帝的敬意和邀请。
郑云叟和罗隐之,都是修道之士。郑云叟,本名遨,字云叟,是幽州南部人。他少年时好学,性子耿直不屈膝献媚。唐昭宗时,考进士不中,没有像黄巢那样一怒造反,而是想归隐山林,自在逍遥。郑云叟的妻子觉得山里的生活苦,不想跟着他受苦。郑云叟就游历几个州,赚了几百贯钱,留给妻子,然后毅然离家,寻找归隐的名山大川。他一开始进入河南的少室山,写了三十六篇《拟峰诗》,表达自己的情趣志向,受到许多人的传诵。后来,他的妻子写信劝他回家,郑云叟从来不看家书,全部投到火里烧掉,斩断一切世俗情缘拖累。再后来,他听说“西岳”华山有五鬣松,有千年的树脂,能去三尸之虫(道教说法,即头、胸、腹三尸九虫,有医学根据,各种寄生虫就是),便迁居华山。他与同在华山的李道殷、罗隐之为友,被人称为“华山三高士”。李道殷有一种钓鱼术,吊鱼不用鱼饵,还能点石成金。郑云松天天看到李道殷这样作怪,却从来不问怎么做到的,也就是不求发财。郑云叟归隐前,与后梁的权臣李振是好朋友,李振想拉老朋友给自己当帮手,郑云叟从来都不答应。等到李振迁居南方,郑云叟徒步走上千里去拜访他,知道这事的人都觉得郑云叟高义、够朋友。
华山,自古被称为“西岳”,与山东的“泰山”遥遥相望。黄广武从东京开封出发,一路经过洛阳、汉函谷关、桃林高地、潼关,来到华山脚下。他登上黄河边一处小山丘,望着北面涛涛的渭河汇入南下的黄河,气势磅礴,势不可挡,不禁吟诵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时,有人在山的另一头拍手叫道:“好,好一个‘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是说尽了千年帝国之兴亡真谛,道友好见地,好诗才,佩服,佩服!”
黄广武急忙望去,只见一名瘦高的樵夫,站在一块大石上,微笑着向自己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