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蠢话?”r-011表现出不满的情绪,赤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廉烽的面前,两人的面部几乎紧贴在一起。
廉烽能够感觉到从对方鼻孔里喷出的热气,就好像r-011此时的愤怒一般强烈。他不由得紧紧握住手里的棒球棍,脑中的情绪如恶魔般不断给出暗示,将人类心灵深处那原始的暴力野性全部牵扯出来。反复思考的时间似乎很漫长,但真正出手行动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廉烽清楚自己的言行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如今的他别无他法,只有彻底激怒r-011才能制造出想象世界里的混乱,而这混乱就是刺激米芹的绝佳良药。
猛地举起棒球棍,在r-011惊愕的目光中,廉烽狠狠挥打下去。他的力量并不大,但也足以使r-011感受到疼痛。
突然受到袭击的r-011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上的痛处便如同迎面扑来的狂风,使他顿时陷入一种难以承受的境地。这是对精神疾病患者最直接的刺激,施加在普通的正常人身上也同样奏效,当生物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便是愤怒,再由愤怒牵引出暴力、憎恨等诸多不符合常理的负面反应。
r-011在惊慌中突然伸手指向米芹躺倒的沙发,那沙发立刻左右摇摆起来,躺在上面的米芹整个被掀翻在地板上,沙发也因为剧烈摇动整个翻转过来,并且直接砸中墙边摆放的液晶显示器,连同茶几也在重压之下变成一地碎玻璃。
身体翻倒在地上的米芹顿时像是从梦中惊醒的孩子般爬了起来,她的口中发出沉闷地低吼,双手在地面上胡乱抓扯,茶几碎裂的玻璃残渣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顿时滴落在地板上。廉烽见她受伤,立时丢掉手里的棒球棍,随手从掉在地上的纸抽抽出几张纸巾为她简单包住伤口,便拉着她朝门的方向逃去。
身后传来r-011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电梯坏掉了,廉烽只好带着米芹走楼梯,他们所处的楼层是十七层,不停朝下的冰冷台阶让人踩到脚软。楼下是种植各种花草的住宅休闲区,廉烽迈步跃入花坛中,一路穿行到允许车辆行驶的车道上,左右四顾,都没有任何车辆的踪影。米芹这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张开双手在面前,盯着已经黏在手上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纸巾发呆。廉烽见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继续拉着她沿车道朝前行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身后传来qì chē引擎的轰鸣声,廉烽回过头来,正看到一辆黑色吉普车迎面冲来,驾驶车辆的正是r-011。
廉烽最先的反应是一把将米芹推开,然而剩下给他闪躲的时间已经不存在,吉普车的车头正撞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瞬间飞出七八米远扑倒在地上。
r-011打开车门缓步来到廉烽的面前,他手上拎着刚才被廉烽扔掉的棒球棍,缓缓举起,作势便要砸向廉烽的脑袋。被车撞飞的廉烽已经陷入昏厥之中,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擦伤,且血液还在向外不断流出。这时候,一旁却传来女人的嘶喊声,米芹从路边冲了上来,正撞在r-011身上,两人一同摔翻在地。
廉烽被米芹发出的声音吵醒,感觉神经一紧,剧烈的痛处便从大脑传遍全身。饶是如此,在他的意识中还保留着要守护米芹的念头,于是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来,正巧看到r-011推开米芹的画面。他奋力站起身来,踉跄走上前去,抬腿一脚踢在r-011的背上,可却因为自己的脑袋传来阵阵剧痛,身体没能保持住平衡,跟着一起摔倒。
廉烽这时注意到那个掉在地上的棒球棍,刚要伸手去拿,一旁的r-011却用手指一点,棒球棍立刻左右摇摆起来,然后开始剧烈振动,最终在三人的眼前发生了爆炸,整个变成了沙粒般细小的残渣,随风飘散不见踪影。
“这可是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应该由我做主,可你竟然敢否认我,否认我的想法。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否认我的想法!否认我如此伟大的理论。为了证明你错了,我就用这疯狂的摇摆力量把你带去地狱的深渊吧廉烽!如果到了那里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整个地狱也会跟你一同疯狂摇摆!直到毁灭!”
r-011完全陷入了自我世界之中,他又伸手指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吉普车,整个车身开始左右摇摆,随后产生剧烈振动。先是因为猛烈晃动的关系使车内放置的物品飞出击碎了玻璃,接着轮胎和轮毂在与地面接触的同时严重破损变形,随后整个车体也出现弯曲凹陷的情况,最后整个吉普车从内部炸裂开,碎片朝四面八方飞散,车行道上立刻变成一片杂乱景象。
r-011被迎面飞来的轮胎砸中,当场便昏厥过去。廉烽按着米芹的头趴倒在地上,直到四周围不再有qì chē碎片掉落的声响,才敢把头重新抬起来。
“你没事吧?”廉烽扶着米芹的肩膀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可他自己的脑袋也在流血。
米芹扬起面庞,目光中透着疑惑,“廉烽博士……这里是哪?”
廉烽顿时面露喜色,“你认得我是谁了?”
“你当然是廉烽博士啊,你的话好奇怪。”其实不止是廉烽的话让米芹感觉到奇怪,就连廉烽的表情、动作,以及双眼中不时流露出的关心都让米芹感觉莫名其妙。这位一直以来都持冷漠态度的男人,在她心里仿佛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人,少了些许的冷,多了大半的暖。
廉烽快速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开口又对米芹说道:“好,我现在来对你提问几个问题,你不要有任何怀疑,只要按照我的提问回答就行。”
米芹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啊?!”米芹露出诧异的神色。
“别怀疑我的话,你直管回答就是。”
“哦,米芹。”
“我是谁?”
“廉烽博士。”
“你的姨父叫什么名字?”
“马肃萧。”
“你目前工作的公司是?”
“cure公司。”
“你的职业是?”
“医师助理。”
“好,到这里都很正常。接下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米芹只是点头,她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廉烽头上不断流下的鲜血,可此时的她却忘记了正常的反应,只把心思用在回忆自身上面。
“之前参与的实验你还记得吗?”
米芹皱眉,想了大约半分钟时间也没有给出回应。
“你别勉强自己,你会回忆不起来也是正常现象。”
“我究竟怎么了?”
“你在之前的实验中陷入了精神崩溃状态,这导致你的部分记忆丧失,好在你现在终于回想起了其中的一大部分。”
“可我根本记不起之前实验发生的任何事情,感觉脑子里的记忆有些片段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很正常,人类的脑思维有的时候会刻意选择回避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你的大脑一定也是如此,自动选择性遗忘了那一段关于实验的记忆。”
“可是……”米芹露出为难之色,但廉烽的目光却突然望向天空。
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此刻突然变成无尽的黑暗,远处的楼房消失了,花园里艳丽盛放的花朵也不见了,那感觉就像影像出现问题的电视机,画面总在无限的重影之间闪动,随时都有变为黑暗的可能。
“这是?”米芹也仰起头望向那一片黑暗。
“r-011的脑思维正在进入休眠状态,他在想象世界中意识昏迷,连带着大脑思维对想象世界影像的gòng yīng也开始出现问题。我们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马上就会身处在一片不知名的黑暗世界中,那才是大脑停止想象的真实摸样。”
“难道没有解救的办法吗?”
“有,只有把r-011弄醒,我指的是在想象世界中让他醒过来,但如果那样做的话,他一定还会继续制造混乱。我们……”廉烽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剧烈疼痛再次袭来让他顿时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
“你这是怎么了?”米芹慌忙扶起他的后背。
廉烽的面颊不自然地颤抖起来,他的目光盯着米芹的脸,可口中却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看着他这样痛苦,米芹的内心立时也跟着慌乱起来。
必须想办法终止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米芹虽然在心中这样想,可她心里也没有一个能够妥善解决的办法,就在这时,脑中响起了f-7399的声音:“米芹能听到吗?”
“f-7399?太好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和廉烽博士遇到麻烦了。”
“抱歉,我现在也无能为力。廉烽博士他为了帮助你恢复,强行选择进行三人同步的大脑连接,我的数据库内并无这类实验的信息,所以我也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如果强行中断实验呢?”
“因为廉烽博士处在真实世界的身体并无人形床的保护,所以才会产生严重的脑内神经痛,如果现在切断与他大脑连接的brains机体,很可能造成严重的神经损伤,瞬间脑死亡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那要如何才能安全终止实验?”
“这可能会比较困难。”
“你说出来,我会尽量去做,没时间了。”米芹的声音里充满焦急,几乎是喊出来的。
“除非让r-011清醒过来,然后让他以自己的方式进入睡眠状态。那时我会切断你和r-011与brains3号机的连接,只剩下廉烽博士自己处在连接状态。到那时候以一人需要承受的精神力强制关闭机体,廉烽博士大脑受创的几率才会降到最低,不过我也无法保证这样做绝对安全,这已经是目前最保险的方法了。”
米芹盯着面露痛苦之色的廉烽,内心充满难以言表的悲愁,她知道现在连一秒钟也不能耽误,廉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尽快返回现实世界,想办法中断这次实验。
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r-011的声音:“廉烽!”他吼叫的声音中充满憎恨,黑暗的天空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米芹转头望向r-011,她把内心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全部集中在了这个俊美的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