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寥寥，冷冷清清，路灯下，三人成影。</p>
“情况怎么样了？”吴药快步走向白耀，抓着他的胳膊问他。</p>
白耀越过他，凉凉的扫眼夏月初，浓重的不悦之意十分明显。</p>
今晚发生的事，本来可以作为一个跟吴药和好的契机，可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他的步骤，全部乱套了。</p>
只是想名正言顺的跟吴药独处一会儿，谁也不需要先说什么赔罪的话，无论因由是什么，他都不在乎。</p>
“小耀，这是我的老板，之前跟你提过。”吴药看白耀的目光，停在夏月初身上，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随便说了这么一句，想缓解缓解。</p>
可这话，却恰恰适得其反了。</p>
在白耀的耳中，吴药是在提醒他，夏月初是他的老板，作为员工，他有义务要护着她。而在夏月初那儿，则是觉得，吴药以前就跟朋友提过自己，是不是说，吴药在注意着她。</p>
两个人，两种想法，不过都殊途同归，认为吴药站在了夏月初这边。一家欢喜，一家忧。</p>
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吴药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察觉了也想不透，两个不相干，不认识的人，这是为哪般？</p>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动，而是那个孩子的情况。</p>
“小耀，先带我们去看看。”吴药对他说。</p>
白耀嗯一声，转身走进一条巷子。</p>
跟着白耀，左转右拐穿了几条巷子，最终在一扇铁门处站定。</p>
只见白耀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p>
浓重的血腥味，直扑进吴药鼻息，他的心“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漫上心间。穿过庭院，走进里屋，还是看到了不想见到的画面。</p>
孩子的父亲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来是被白耀打晕了。他旁边还有一个单薄的小身体，正是他的儿子，也是吴药想救的那个孩子。地上血迹斑斑，有的还新鲜着。</p>
转眼看朝孩子，他额上有个大大的血块，头发上也粘上了血污，那张小脸，腊黄腊黄的，嘴唇泛白，没有半点儿血色。深冬的天，身上盖了床被子，还多半是白耀给盖上的。</p>
吴药拉开被子一看，孩子只穿着薄薄的衬衫，衬衫上破了好几处，上面红斑点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地上一根粗棍，忽然想到了什么，吴药轻轻解开他的扣子。</p>
露出的肌肤上，红红紫紫，遍布印痕，还擦破了很多处。</p>
“我来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白耀说，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儿情绪，平平常常。</p>
他的语气，让吴药莫名的，很是恼火，人被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就没有怜悯之心吗，哪怕一点点。</p>
吴药忽的站起身，对白耀说：“不是让你看着孩子的吗，你是怎么做事的，孩子成了这个样子，一句'来的时候，已经这样’就结了？”</p>
白耀俊眉一挑，“你的意思……是要我时时刻刻，不眠不休守着他？”</p>
顿了会儿，又说：“他于我，只是个陌路人……生也好，死也好，不会牵连到我半分，今天出手救他，只是我的慈悲。”他也可以选择旁观，等人死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施暴者杀了给孩子报仇，或是去警局报案。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任何的事。</p>
只会知道孩子死了，这个结局。</p>
句句在理，挑不出什么错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都有自己的见识，这些见识，促成了对待事情的态度。这些本没有错处，可就因为他是白耀，而他此种时候，对这件事表现出的态度，正好碰在了吴药的刀尖上，将他刺激了个透彻。</p>
理智，只针对一般情况下，而现在，明显两人都杠上了。你看不过我生气的源头，我亦不想多做解释。</p>
缝隙出了就出了，也不想去管了。</p>
“一家人，哪有两家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送去医院。”夏月初适时的插进话头。</p>
白耀双眼如炬，两道利芒直直打过去。冷声说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p>
夏月初脸刷的白了，从小到大，除了夏闵文，还从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也不能用这种口气跟她说。她张口刚要怼回去，吴药就先出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p>
“先把孩子送去医院，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p>
医院里，医生大都下班了，也就那么几个护士在值班。送过去时，几个小护士大致看了一下孩子，立马把孩子带进了病房。</p>
“小兰，你快去找杨医生，他应该还没走。”其中一个相对冷静的护士，对另一个护士说。</p>
那个护士点点头，往外跑去，错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p>
“谁是病人家属？”护士安放好孩子，转过身，表情严肃的看着三人。</p>
吴药：“这孩子是我们在路上捡的，并不知道他的家属是什么人……请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医药费我们先给他出，希望你救救他。”</p>
护士沉默片刻，脸色缓和了一些，才道：“再晚来半个小时，就没救了，不过，既然送来了，我们会尽力的。”</p>
空气中，又一次陷入了安静，气氛越来越凝重，护士手脚利索的脱下孩子身上的衣服，给孩子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p>
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就被打破了。</p>
病房的门，“咔！”的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男子带了副黑框眼镜，剪个寸头，跟个书呆子似的。这是夏月初对他的第一印象。</p>
“病人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很是清朗，不说多悦耳，但很舒服。进来后，所有注意力，一直放在病床上的孩子身上，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他们三人一个眼神，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p>
“不是很乐观，都伤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护士的眉头都拧成个'川’字。</p>
看不见的地方……</p>
吴药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几个字。</p>
直到手术室的灯亮起，吴药都还在恍惚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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