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王弗没有用乌狮匕,也没有使出击神术,他甚至连弓箭都没带。
他发现,那把弓和击神术很惹火,自从在静善王府用了一次以后,他便打算在汴京范围内不再使用了。
盔甲男是军中武技,行的是大劈大砍之势,势大力均。
王弗的剑则往往很刁钻,在盔甲男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
如此,竟你来我往的争斗到了天明。
望着月落日升,王弗知道,这一局他又输了。
果然,待得日光大方,晨鸡嘶鸣,盔甲男二话不说,收了手中的刀,踩在房梁上,在空中翻了个华丽异常的筋斗以后,便消失在了繁复错综的巷弄之中。
不一会儿,迟九渊就出现在了王弗的面前。
望着抱着一个接近半裸的女子的王弗,迟九渊很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
“王公子,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巧。”
王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些颓丧地道:
“他妈的,我很不开心。”
迟九渊倒是挺开心,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吃瘪,他就分在的舒爽。
这可以理解为一种变态心理,如果王弗知晓的话,一定会这样评价。
临走时,王弗对迟九渊说道:
“今儿个打架着实收不住手,已经死了好几个女子了,全是殃及池鱼的倒霉蛋。这一个还活着的替我送到曹家吧?哦……一定要说清楚来龙去脉,我怕要不然这女的依旧活不了。”
迟九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手一招,两个年轻的虎头虎脑的捕快便走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接过王弗手中地女子,搁在了马上,便颠颠地往曹家的方向去了。
王弗看着人马远去地背影,疑惑地道:
“那两货看来都老大不小了啊,咋还那副懵懂的模样?”
迟九渊皱了皱眉,他不大高兴王弗如此评价他的手下,因此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
王弗便很乖觉得骑上了高头大马,往京兆府衙而去。
崔闲之再次简单王弗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欠奉,上来就开门见山。
“你成了逃犯了,现在被抓了,按理说得给你戴上铁枷,本官没用,很给你面子。现在,就好好讲讲跑到人家家里大闹一通,还杀了人家那么多姬妾,到底怎么回事?”
王弗撇了撇嘴,道:
“那些女子不是我杀的,是那个穿着盔甲的混蛋。”
“莫要避重就轻,说,为何闯进可王苗的别业?”
这一句话就充分体现了封建社会的歧视属性。三条无辜的花季少女的死亡,竟然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而私闯一个官三代的别业,却成了要不得的大罪。
王弗忍不住有些愤青,可能是因为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成了与那几名女子一样无依无靠之人。
也因为愤怒,所以王弗的话有些冲,令脆响有些莫名。
“拿了我的东西,我shàng mén去讨,偏偏连面都不敢见,想来是怕被我揍。怕揍别干缺德事啊,不行,他偏要干。没有法子,和突然冒出来的人打了一架,房屋损坏可我也没办法。”
崔闲之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王弗突然冒起的火气,只是冷冷地道:
“现在王苗告你欲谋刺于他。再加上你尚有官司再身,却未得允准,私自出府,王弗,你此刻很危险呐。喏,站在一旁的就是王苗的管事了,他代替王苗过来。”
王弗确实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长袍男子,自进了府衙以后便视其为空气。
这态度很嚣张,令当事人很生气。
因此,便索性恶狠狠得盯着王弗,料他也不敢在府衙之上出手。
王弗确实没有出手的打算,因为,这人根本不配。
谁会与一只狂吠的狗计较呢?
即使要对付,也得是牵着狗链子的狗主人。
“王弗,前个官司尚且不论,单就私闯官员府邸,就够你流上三千里了。如今可是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其实,王弗对流放并不畏惧,相反,他倒挺想看看塞外风光的。只是,如今曹三苗还未找到,曹筱筱的事情还纠葛不清,不是游山玩水的好时辰啊!
因此,叫起了撞天屈来。
“府尊大人呐,我冤枉啊!实在是大大大大的冤枉啊。我要求与王苗当面对质。”
一个很合理的请求,崔闲之眼睛闪了道微弱的光芒,便扔下签子,着迟九渊去太傅府传唤王苗了。
王苗的到来如一缕清风吹进了森严的府衙。头戴月白帽,脚踩凌云靴,黑金长袍上绣着各种飞禽走兽,满面洋溢着欢快至极的味道四处散发,还冲着王弗露出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笑容,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可忽视他的存在。
崔闲之不动声色地看着王苗顾盼生辉,伸手拍了拍惊堂木,程序地问道:
“堂下何人?”
王苗笑嘻嘻地直视着崔闲之,朗声道:
“当朝太傅之孙,王苗。”
“所为何来?”
“与贼子王弗对簿公堂。”
“准。”
所有人都看向王弗,等他发问。
王弗睥睨地瞥了王苗一眼,淡淡地问道:
“你也姓王?”
王苗有些莫名其妙,呆呆地点了点头,道:
“我自然姓王。”
王弗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道:
“你一定不姓王,姓王者中没有你这般混账的。”
“你……”王苗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怒视着王弗,一副想发挥纨绔子弟习气公堂斗殴却顾虑王弗超强战斗力的模样。
紧接着,又扭头看向高高坐在江牙云海之下的崔闲之,怒气勃发地道:
“府尊,贼子胆敢公堂骂人,可掌嘴。”
崔闲之看着王苗跳脚的样子,却舒爽得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
“掌不掌嘴是本官的权力,不是你这黄口小儿顺掌嘴就掌嘴的。王弗与你对簿公堂,偶尔言行无状,却对案情未必没有帮助。太傅之孙呐,何不开阔心胸,勿要斤斤计较呢?”
这话怄得王苗好似连吞了三只大苍蝇,气得想当场跳上前去,揪住崔闲之地头发狠狠砸在几案上。
但,终究是意淫而已,真如此行事,他的祖父都救不了他。
当堂殴打朝廷命官,置国法于何地?皇帝一定会用自己的这颗脑袋向全天下人宣示,国法之森严,皇权之权威。
站得高了,有好多事可以任性妄为,但依旧有好多事却是连碰都不能碰一下,哪怕是尊贵如帝王,也有他的畏惧和难以触摸的红线。
王苗想起了祖父给他谈到过的册封皇贵妃事,那一场轰轰烈烈地较量,最后以皇帝的低头而告终。
都因为开国皇帝曾有言,不许册封皇贵妃,而皇后亦不可非华夏血统。
当朝陛下爱煞了那位胡女,本设想不争皇后位,退一步求皇贵妃,众卿总能答应了吧?
但现实令尊贵如帝王亦怒不可遏,却最终只得无奈放弃。
崇文门外跪了整整三百余位大臣,上至三公九卿,下至主簿拾遗,全部在隆冬飘雪的寒冷里,跪在青砖上,目视皇极殿,眼中悲愤至极。
皇帝命总管太监持着大棒,生生打死了七个低阶官员,却依旧控制不住局势。
最终喟叹不已,无奈放弃了策立皇贵妃的打算。
王苗曾不解,他觉得册封皇贵妃乃帝王家事,何必徒惹一身骚?
而祖父却对自己说,这是一场政争。
争的就是皇权与士大夫之权。
皇权每扩张一分,士大夫之权就要背削弱一分。所以,满朝文官才回同心协力联合起来,不再勾心斗角,不再党同伐异,不再阳谋阴谋使盘外招,全部将矛头指向了皇帝。
他们不能退,退了一步就能退第二步,退了第二步就能退第三步,退了第三步,离百步就不远了。而百步之外,就是悬崖。深不见底,落下必死无疑。
站在悬崖边上,若想苟生,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趴你就得趴。只要你依旧畏惧死亡,做出怎样有辱尊严的事情都不会意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文官们争的更是尊严。
是可以不惜以死捍卫的国法威严。
究竟是皇权重,还是国法重?
文官们选择后者。
所以,王苗不敢肆意妄为,因为,到时候不仅皇帝要割了自己的脑袋,就是自己的祖父,恐怕也会杀了自己。
崔闲之不知王苗心回念转竟想了这么多,实际上,距离崔闲之的话落下,不过刚刚过了几息的时间。
王弗笑得很灿***王苗刚进来的时候还要灿烂。
有个人撑腰的滋味其实也很不错。
“王苗,你可是我见过最最恶心的人了,没有之一。我这一生,虽然不长,如今也不及弱冠,但也算走过万里路,见过百般人。唯独你,着实令我厌弃,你说说,耻字怎么写?”
王苗的脸瞬间涨红了,王弗理解为戳中了他的小心肝。
于是,继续再接再厉地道:
“贩夫走卒,江洋大盗,风月歌姬,行游舞者,乃至朱紫大员,最差的也都还能懂一些廉耻,你——王苗——为何技不如人,却还要使计害人?连赌场里的滥赌鬼都不如,至少人家还知道愿赌服输。”
“你你你你……”王苗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着王弗的鼻子,一会儿瞪着王弗,一会儿又扭头看着崔闲之。那眼神中已经是掩饰不住的威胁了。
崔闲之也是心头火气,恨不得将这个藐视公堂的纨绔子拖下去乱棍打死。但终究只得按耐吓汹涌的杀意,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竟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任由的王弗大放厥词。
接下来,王苗生生承受了王弗夹杂无数脏话的倾泻,也曾试图反抗,但因乡间俚语太过匮乏,还是败下阵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