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日冉一直在工作中,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她的感情,甚至喜悦与愤怒,还有哀伤,全都在淡化,她感觉得到疲劳,却不知道如何缓解,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该休息了,而且,总觉得战争以后,她又在那个自我世界里卷入了什么事。但愿这一切都只是我多心。
最无奈的是,丁他们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点,就算察觉到她身体超负荷,也只会以为她自有安排吧?
然而变化最大的,出来她,还有一个,就是查理,他可不是凭一句“有什么错”就可以将自己从罪恶感里解脱的人,他像往常一样侍奉着日冉,只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他总会换上燕尾服,毕恭毕敬,日冉现在也不是那个怯懦的孩子了,对于查理的行为也没有过惊讶。
但是,就是今晚,在她对查理下了第一个命令的第三天,她攥着被子的边缘,在睡梦中嗫嚅了一句似有似无的话,“被叫‘日冉’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她使唤人的本领倒是见长,毫不含糊,执行的大多都是查理,而日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忽然想起,曾经查理跟她说,希望她可以为自己而笑,现在想想,已经不可能了吧?
我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今天,我听到“他”说,“结束了。”
“在做什么呢?”周一凌晨两点,日冉迷迷糊糊地,梦游一样走到了查理的房间,被开门声惊醒了,毕竟查理的敏锐度不是盖的。
“大概是睡眠不足吧。”她有气无力地按了按眼球,不经意看了一眼查理,他是被她惊醒的,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洁白的衬衫,他现在貌似在为这番失态反省,日冉没打算管,转身打算回房间。
“小心!”她身子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第一步迈到哪里都不知道,以至于把自己的脚打了个结,这下可算是清醒了,好在查理反应及时,一只手拦住了她。不过,就是这个动作。
“……怎么了吗?”查理有些不解,日冉突然盯着他,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日冉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先是盯着他漆黑的眼睛看了很久,随后又将他身上各处搜索似的察了一遍,最后,落在他的手臂上,犀利的目光让查理感到手臂一阵钝痛,日冉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他的手,挽起袖子,一切不给查理反抗的机会,最终,她的神情出现了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查理雪白的肌肤上,斑斑青痕显得异常刺眼。
上次他向布梭格确认过,重伤只有一道,就是左臂上的裂骨,而现在她抓的是查理的右臂,而且就算是那道重伤,也在快速愈合中,魔国人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那么,这些是怎么回事?除了那道伤口。以外,应该不会再有其它伤才对!对此,查理缄默不言,只是侧低下头,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回答我!”日冉提高了音调,而查理似乎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怎么了?”其实日冉闹出的动静并不大,不过还是到了可以被他们这些精英听到的地步,丁在查理开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发觉了是日冉,也知道查理会解决,便没有太在意,不过听着听着就发觉不对,日冉这明显是因为什么生气了。
刚出来他就发现日冉紧握着查理的手腕不放,而查理则一副纠结的样子,也就大概明白了,他走过去,见日冉转过头,问他:“你知道吗?”语气间明显含着dá àn。
“知道。”丁微笑着,日冉露出“果然”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二十多天之前。”
二十天?按魔国人的治愈速度,二十天还有淤青,那当时是受了多严重的伤,而自己为何完全没有察觉呢?日冉顿时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丁看了看查理,他一直没有动,他低头的样子真少见。
“当时就是这种程度,只不过查理一直抑制着没有让它恢复罢了。”丁依旧保持着笑容。
“抑制?为什么?”
“不这样的话,他心里不好受吧!”丁走上前,又瞥了一眼查理,发现他的也在斜睨着自己,莞尔道,“你不记得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了吗?”
这些伤?二十多天前……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那样疯狂地动手,拿书本砸向没有丝毫反抗的查理,她记得那时她平生用的最大的力气。
他什么都没有说,日冉的心头翻涌着一股股苦涩,她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丝毫自责,没有半点欣赏,但就是觉得很苦,从胸口一直升到舌根。
“为什么这么做?”她看着查理,却是明白,他绝对不会回答,所以实际上,她是在问另一个人。
“还是一样的理由,把你逼到那种地步,查理很过意不去。”
日冉也不知是舒气还是叹气,放开了查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赶紧治好吧。”她说,查理很顺从地道了声是,大概他也明白坚持无望吧。
“治疗是不可能,慢慢养吧。”丁正转身回屋,突然想起来,添了一句,果然,日冉再次出现“请解释”的表情,“因为是你做的啊!”
“所以呢?”
“不知道吗?王亲手留下的伤是不能治的,否则就是不忠,不只雅戈达,所有国家都是这样。因为臣子若是犯错,需要接受一定惩罚的时候,一定是由专门的人负责实行,王只要发号施令,不必参与,然而,也不乏有臣子,让王恼怒到连传令的耐性都没有,劳烦王亲自动手,哪有再去医治的道理?”
从头到尾,日冉一直听着,以一种遥望似的神色。
“原本以为还要接受更严厉的惩罚,毕竟你不似之前,但你什么都没做,伤查理一直留着,就是担心你还会心软,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不屑啊!”是庆幸还是伤感,或许两者都有,他怎么可能忍心看着查理受罚,但他也了解查理的自尊不是一般人所能明白的。
日冉黑褐色的眸子移向查理,感觉到被注视的查理终于抬起头来。
“我命令过你,永远在我身边,不是吗?”
“是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是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没有什么吧?
“那么……”她背过身去,巧妙地将脸转到了这两人的死角,轻咬着的嘴唇缓缓开启,文字从微热的口中徐徐道出,“这不就是惩罚吗?”
……
这是惩罚吗?在她看来,让人在自己身边,是对对方的惩罚,在自己身边,是一种惩罚?我该说她残忍吗?若她所说是真,那么,查理就要一生承受它,若查理也如她一般认为的话。
所以,她的这一做法,就真的被认为是残忍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你真的没有其他感觉吗?
好了,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我对她的了解暂时告一段落,我想这个女孩一定还会有其他惊人的举动,尤其是现在,再盯着她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了……诶?我在说什么呢?
看来我没注意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不少事啊!我在她头上仰望着一角淡粉的天空,默默打了个招呼,不过应该没有人听得到吧?
“看起来很憔悴呢!妮娅莎公主。”
她现在在书桌前,已经睡着了,门外站着两个侍卫,站得笔直,不仔细看的话,一定以为是两个恪尽职守的人,而实际上,他们也和妮娅莎一样睡着了,很安静,不过,可不能就此断定他们是在偷懒哦!因为,现在整座城堡,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而帝斯娅和达尔泰都不在这里。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庭院的花草也一样,没有生长的痕迹,看来这不是单纯的睡眠,因为,他们身上的时间都积攒了很久。
有人施展了“积时”,是和停止时间类似却又简然不同的魔法,它可以将时间暂时停止流动,觉不是真正的停滞,而是积累起来,一旦魔法解除,积累的时间会一下子发生作用,若从一个人零岁开始积攒二十年,魔法解除后,那个人的身体将直接变为二十岁的样子,但是,记忆却只能停在零岁。。
这是一种危险的禁术,比起施法人的身份,我更在意那人是怎么学会这种魔力的。
对于这是谁的作为,我大概心里有数,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达尔泰也不阻止吗?他们现在在哪呢?我搜索整个帝普利斯,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就被现下的状况惊骇到了:原来不只是城堡,整个国家都被积时笼罩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
终于找到了,他们为什么在地下呢?而且是没有洞的,没有任何入口,看来他们是先将身体虚无化,然后从中间直接爆破,不过虚无的话会消耗大量魔力,再加上爆破,大概是……不对!这身上的气息,竟然也是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