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黑之际，陈林来到青云主峰的背山一处，风起叶涌，随风起伏，此地湿气极重不适宜居住，这可不是普通的湿气，而是山脉集聚多年的地底潮流湿气，飞鸟走兽行踪罕见，也只有不惧潮气的虫豸还在此地余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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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坚强的莫过于古木，可以看到枯死的矮树，高大的林木，存活下来的古木都绝地拔长，为了生存各显其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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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高大十丈的大树，庞大的树冠霸道向四周汲取空气中流动的灵气，就像是通灵古树，树干坚硬宛如百炼精铁，非融灵境高手不可摧残，常被祭炼成弟子的飞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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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日的树冠并不是庇佑幼苗，而是将幼苗的生存空间排挤，就像宗门内弟子的相互竞争，优胜劣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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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树荫下也有不少矮小的顽强生存，不少林木完全是由树皮组成，中干不过手指粗细的树心，就像是身披层层盔甲的藤条，古怪林木各显百态，就像在宣誓生存的恶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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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傲立着一座瞭望台，台楼高筑，拔地而起还高树冠十丈，但在巍然的青云峰上并不起眼，在孤寂的晚风茕茕独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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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没有阁顶，视角空旷，夜空繁星熠熠，美丽和神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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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掩盖不住此地的荒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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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内并不是享受的地方，只有拥有实力才能活得滋润，但拥有实力的人也不会怠慢自己的修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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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叔常常抬望辽阔的星夜，陈林从小受到鹰叔的影响，夜空暮色，极尽千里之外的上空能给他带来无限的遐想，还有慰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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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个瞭望台对陈林来说还有美好的回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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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足攀登瞭望台的木梯，行至眺望台半途不由得驻下脚步，看着钉得歪歪斜斜的横杆，会心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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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兀立多年的瞭望台上歪斜的横杆凝结着陈林在青云门当中美好的回忆，今夜朗空无月，放眼繁星闪烁，陈林瞳孔放大，集聚光芒，想将视野变得更加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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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然抬眼望去，熟悉的淡huáng sè百花裙映入眼帘，少女盘发卷起夜色长发，双瞳剪水，摄人心魄，眉心处一点粉痣，让清丽的面容增添一丝妩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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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夜空中的精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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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神色诧异，但很快就将表情掩饰下去，淡淡的看着陈林，陈林慢慢登上高台，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丽人，两双眼眸交错，一触即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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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从她光彩灵动的双眸中分明看到了局促、激动——还有淡淡的欣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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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将感情投入对方的瞳孔中，还是自己瞬间的错觉，陈林不敢确定，不敢举步向前，不敢出声轻呼，紧盯着少女，内心很害怕醒来后发现是一场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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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的第一次相遇，仿佛又回到起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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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陈林！”少女鼓起勇气喊出一句，陈林双肩一颤，默然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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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山，寂寥的台，沉默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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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紧张的揪着裙边，撇开双眼，瞭望无垠的苍穹，轻声说道：“我很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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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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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千斤重的巨石压在胸前，少女无言以对，夜色渐渐昏暗下来，云丝集聚在瞭望台顶上形成淡薄的云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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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我很喜欢这里的夜色，但今夜好像看不到星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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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看到你了。”陈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女，看着云丝织成的薄纱说道：“恭喜你成为内门弟子了，你天赋果然出色，不像我不进反退，当初你接近我是因为我的天赋，还是因为感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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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重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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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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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轻撩耳畔边的一缕青丝，抿了抿嘴刚欲说话，夜莺划过鸣起清脆的鸟叫打断少女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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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笑道：“莺歌永远都这么好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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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咬住薄唇，血丝溢出，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但是黄莺却不会在你身边婉转飞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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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听出其中的意味，青果般酸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你决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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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我就已经决定了，这瞭望台我不会再来，你没有必要再来的必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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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忍不住轻声叫道：“黄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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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应着身体的本能，娇躯一颤，情绪激动，用尽她全身气力吼了出来一般，“别这样叫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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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自知失态，平复剧烈波动的情绪，冷声道：“如今我们处于不同的世界，我是内门弟子，而你呢？最后你会淡出我的视线，而我也应该会淡出你的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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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发红的双眼紧盯着少女，声音中透露的愤怒，“不就是实力吗？我也有！内门弟子没什么了不起的，端木宏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初还不是被我压在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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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冷哼一声，可怜的看着陈林，“你还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吗？端木宏如今是核心弟子，你呢？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的杂役弟子而已，你不过是伪天才，不过是一场错误的闹剧，一个饭后闲谈的小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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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我们的感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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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当初我不喜欢你，后来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又怎么样？我和宏哥的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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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陈林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少女，“你真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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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恼怒甩了陈林一巴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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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声音响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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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从今天开始不要在来找我了，宏哥宽宏大量放过你也不是不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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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宏大量？我真是从未发现你颠倒黑白的能力这么强，不过，你记住！我陈林会崛起的，我人穷志不穷，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我会用事实响亮的一巴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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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少女道：“包括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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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阵气急，但旋即又平静下来，神情淡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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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较真，我真是降低身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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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胸口处一种锥心的痛在蔓延，仿佛又回到一年前少女离自己而去的那般心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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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黄莺好像并未就此罢休，语气当中隐隐带着讥讽的意味，“ 你知道吗，自从我成为端木师兄的女朋友，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欺负我的人，伤害我的人统统都被我收拾了，现在他们都躲着我，害怕我，嫉妒我，这些你能带给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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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虚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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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虚荣又怎么了？我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一旦拥有权势就不想失去，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曾经的痛苦。”说完厌恶的看了一眼失神落魄的陈林，抽出剑身，御空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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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林回神之间，佳人消失在天际，只剩下一道形影单只的自己和几声起落不定的夜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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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重的云纱成为厚实的棉絮，就像是笼络在陈林心头的乌云，陈林站在瞭望台上，伸出右手想要握住天上的星辰，但又无力地垂下手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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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浑浊的泪水淌下，远瞩天边看不尽的黑夜，“风太大了而已，也好，本就该放弃的，是我自己……太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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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凉如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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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漆黑的树影下走出一道人影，噙着笑意看着瞭望台，看着陈林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意料之外的收获啊，陈林！现世现报啊，不过还有更痛苦的事情等着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