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酒店的位置是不偏不巧,建在风口之上,夜里的风一来便是身后山野一整片的林木响动,带着不绝于耳的蝉鸣,心旷神怡,耳朵听了就美了,再难以忘记。</p>
已经入夜,换上了一身连衣斑点长裙的柠文,静静地坐在天台的边缘,一个人欣赏着整个青山市的夜景。让晚风轻轻撩起裙摆舞动,让风轻轻吹散秀发飘摇,一白远远望着仿若仙境的画面,竟有点说不出的心酸。</p>
“还没睡呢?”一白缓缓坐到了柠文身旁,没心思去看眼下美不胜收的夜景,柠文的一颦一笑似乎牵走了他所有的思想。</p>
柠文撩了撩面颊前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撇在耳后,低声呢喃,“想出来透透气,房间里太闷了!”</p>
一白找不到话题,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自己都发笑的傻话,“玉儿睡了吗?”</p>
“睡着了,跟死猪一样!”柠文也不自觉笑了,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她娇美的面容。</p>
“一白,我能和你讲讲爸爸妈妈的故事吗?我一个人撑着,好累,好寂寞!”</p>
柠文悄然抬头,月光下,一白的心颤了一下,那一刻他看见了是一个遍体鳞伤的灵魂。</p>
“当然可以,我随时都能成为你最真诚的倾听者。”一白温柔的回到道。</p>
“谢谢你,一白。”柠文继续说道,“其实这不算长的故事还有个男二号,我想你已经猜到了!”</p>
一白犹豫一番,缓缓说道,“是廖天龙?”</p>
“没错,正是廖天龙。”柠文道,“当年爸爸和廖天龙可是过命的交情,是表叔的左膀右臂。可实在不幸,他们在同一个时间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并且都一发不可收拾,愿意为她献身。”</p>
一白虽然之前有所猜测,可真实听到还是不免惊讶,“那女人便是柠文你的妈妈,对吗?”</p>
柠文点点头道,“其实我所有的故事也都是听说,因为实在太久远了,远到那时候我都还未出生呢!听说妈妈是个天之骄女,可向来有主见的她在面对爸爸和廖天龙两人竞相示爱的情况下,也陷入了选择综合症。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廖天龙的确风流倜傥不输爸爸。”</p>
一白见柠文表情失落,安慰着说道,“妈妈最后不是选择了爸爸吗?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啊!”</p>
“事情若真是你情我愿,那便也是皆大欢喜!”柠文受伤的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艰难的说道,“可就像是古代皇帝赐婚,这桩婚事也不过是表叔安排的联姻罢了!爸爸得到了妈妈的人,却得不到妈妈的心!”</p>
“你表叔竟然有这等力量,可以左右人的意愿。”一白面对事实,不由得大吃一惊,继续说道,“那后来呢?难道妈妈喜欢的是廖天龙?”</p>
柠文苦笑着摇头道,“似乎也不是,她可能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安排。可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我!故事也变得更加离奇古怪,廖天龙竟然狠心之下脱离王家,自立山头要带妈妈私奔出走。”</p>
一白更加难以相信,对廖天龙又有了新的认识,竟然不知不觉中生出一股敬佩之情。</p>
“后来呢?妈妈真的与廖天龙私奔去了?”一白问道。</p>
“嗯,的确如此。”柠文道,“不过却并未成功,事情败露,表叔勃然大怒,爸爸却依旧苦口婆心想让妈妈回心转意。”</p>
“可妈妈就像是疯了,她为了自由为了不受控制的生活似乎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当时还在腹中的我!”</p>
淡淡的恨意,缓缓爬上柠文的脸颊,没有了之前的失落与伤感,似乎仇恨正在与她身体中的善良做着斗争。</p>
“爸爸甚至跪下来祈求妈妈,放过还未出世的我!可妈妈就好似铁了心,定要将我拿掉。爸爸无计可施,死活抱住妈妈不让她做出傻事。到最后,妈妈只说了一句话。”</p>
柠文看向一白,往事活泼端庄的姑娘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满眼凄凉与仇恨的女人,她的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一白的心碎落一地,再也拾不起来。</p>
“‘要么你死!要么我和孩子一起死!’。不得不说,她得逞了,爸爸用他的命换来了我的降生。之后妈妈遵守约定生下了我,便直接入了尼姑庵,削发为尼,至今我与她从未见过。”</p>
柠文字字咬牙切齿,字字心如刀绞,泪水再忍不住一行接着一行滑下,坠落,根本停不下来。</p>
“我从出生就没有亲人!没有,没有。”柠文嚎啕大哭,难以从悲伤的情绪中自拔。</p>
一白也不做作,一把将柠文搂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他可以感受到,只是一霎他的胸前便湿了一片。</p>
“我想爸爸,爸爸的样子我只能看老旧的zhào piàn,爸爸常说的话我只能从别人嘴里得知,我想爸爸,我想有人爱我。”</p>
一白缓缓将柠文抱紧,似乎感觉到了一白的温度,柠文停止了哭泣,抽噎着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男孩,他和月光同侧,温柔无限。</p>
“你知道吗?我的爸爸曾经和我一起看星星的时候,那时十几年前的故事。他那时候常说,‘臭小子,以后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和她一起看星星时,一定要骗她,遇见星星就要闭上眼睛去许愿,然后再趁机去偷偷亲吻她的脸颊,告诉她,会爱她一辈子至死不渝,然后对她忠贞,永不变心。”</p>
柠文抬起手臂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傻笑着问道,“那我现在是要许愿吗?”</p>
“不,不用。”</p>
下一刻,柠文的感觉就好似轻柔的月光洒在了自己冰冷的身躯,淡淡的,又暖暖的,仿佛在不经意间完成,带着田野的清香,他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一瞬间,似乎时间就此定格,流泪让柠文的唇湿润,紧张让一白的唇干热,冰与火的相遇,成为了这此夜最宁静最美好的的片刻。</p>
也许,能带走伤痛的会是爱情,也只能是爱情。</p>
“做我女朋友吧!王柠文,我喜欢你。”</p>
“嗯,可我还没许愿呢!”</p>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p>
“不好说,就希望我的男朋友能有你这么帅好了!”</p>
清晨的微风抚rén miàn送来丝丝凉意,今天是立秋,天气一夜之间,相隔万里。</p>
一白和柠文手牵着手,站在酒店门口,久久不能分离。</p>
“妈妈还在医院,我已经出来一整天了,得回去看看她!不然我也不能放心,我一有空闲便回来找你。”一白深情款款的说道。</p>
“不用,你忙你的,阿姨比我重要!”柠文似乎有点害羞,低着头,娇羞道。</p>
一白淡淡微笑,宠溺的抚摸着柠文的发端,说不尽的温柔。</p>
“从现在起,你和她一样重要,记住这一点。”</p>
难舍难分是情侣告别最常见的样子,一白已经尽量不让时间拖长,可还是缠绵了不少的时间。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一白甜蜜的笑出了声。似乎自己终于如愿以偿,柠文是他的初恋,也希望是他的结束。</p>
再见到妈妈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的样子,令一白颇为意外的是,病房里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p>
一白眯虚着眼睛,不冷不热的说道,“猴子,你怎么来了?”</p>
坐在病床上的妈妈听了去,面色不悦的指责一白道,“昨天医院吹着交这样费用那样费用的,给你打diàn huà你说你不在fú wù区,我只好给猴子支了声,人家猴子二话不说过来鞍前马后的,你怎么对人家这种态度,还不给人家道谢。”</p>
一白听了妈妈的话才缓和了脸色,一边向猴子道谢,一边向妈妈解释道,“昨天看完哥哥,就进山了,所以可能没有xìn hào!”</p>
妈妈疑惑问道,“进山做什么?”</p>
一白缓缓坐到妈妈窗前,微笑着说道,“给宋薇薇放了两朵玫瑰。”</p>
“什么?”妈妈的脸色瞬间僵了下来,“你怎么还给她送花儿,她把你哥哥害的还不够惨吗?就是你送了,她在下面也没那脸去接。”</p>
猴子从小与一白关系紧密,自然知道其中辛酸,也不插嘴,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p>
一白这种事也不把猴子当作外人,继续说道,“哥哥的病是心病,他一日不忘了宋薇薇,便一日不能走出心里阴影。我送花,只是为了替他分担压力,我们不能一味的去指责那个女人,这样只会伤害哥哥,你明白吗?妈。”</p>
一白的话显然让妈妈有点愧疚,似乎回忆起了以前的种种,不愿再多说,翻过身去,假装闭目休息。</p>
李一白见妈妈这样,尴尬的笑了笑,从胡子点了点头,示意安静,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病房。房门轻轻合拢,没发出一点动静。</p>
“一白,其实今天来我也是有件事情想跟你通通气。”猴子正色道。</p>
一白点点头,递过一支烟,想起自己在医院,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塞到了猴子兜里。</p>
“你说!”</p>
猴子道,“丽丽组了个大爬梯,想我们参加。本这也不算事,可我最近打听到,那夜接她离开的劳斯莱斯竟然是廖天龙的坐骑,所以想你知道。”</p>
“哦?廖天龙吗?真有意思!爬梯定在什么时候?”</p>
“你竟然有兴趣?”猴子吃惊。</p>
“当然!”一白笑得难以捉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