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欣欣饭店。
宋志文和吴宏志分坐桌子两侧,桌子上摆满了美味,还有一瓶高度烧酒。
“都说了让你叫嫂子一起来,怎么?还舍不得带出来啊?”宋志文一边倒酒一边道。
吴宏志摆了摆手道:“你嫂子那人胆儿小,怕生,我叫她来她不好意思。再说了,咱哥俩说话有个娘们儿在旁边儿也不自在。”
“呵呵,一回生二回熟,那等下回我去家里拜访嫂子。”宋志文道。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叫你嫂子弄几个下酒菜,味道一点都不比这馆子里的差。”吴宏志笑道。
两人举杯相碰,一口饮进。
宋志文擦了擦嘴问:“王富贵这回出不来了吧?”
吴宏志闻言面上笑容一敛道:“出来?他这回怕是要挨枪子儿了!”
“这么严重?”宋志文眉头一挑。
吴宏志冷笑道:“何止是严重!二毛抖的料可不少,不光涉及数起强0奸、轮0奸案,还有可能涉及一起抢劫shā rén案!现在王富贵的事情已经在县里挂上号了,县局领导高度重视,还成立了专案组,因为这案子是我经手的,现在我也被借调到了专案组了,一旦这些罪状全部落实,那王富贵可就得吃枪子儿了。”
“这狗日的要真挨了枪子儿那我倒是省心了,也省的以后老被他惦记着。”宋志文喝了口酒道。
“不光是你省心,这种毒瘤不除那就是咱阳县的祸害!”
“这话说的没毛病,来,吴哥,走一个,算是老弟恭喜你升官!”宋志文道。
“升官?”吴宏志有些不明所以。
“呵呵,王富贵要真是个shā rén抢劫的重犯,吴哥你破了这案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上面怎么还不得给你个所长干干?”
“你小子,我才刚退伍回来没多久,想要升官怕是没那么快。”吴宏志道。
宋志文笑道:“有了功劳还怕以后没官升?要我说这不过就是迟早的事儿。”
“成,那我就借老弟你的吉言了。”吴宏志笑道,看的出来他心情也不错。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说吴宏志算是比较正派、耿直的人,但能升官谁还能不愿意?
两人举杯再饮,吴宏志吧唧着嘴道:“说起来老哥这回还得谢谢兄弟你,要不是你找到我,只怕我也摊不上这好事。”
“吴哥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顿了顿,宋志文又道:“对了,二毛那小子的问题不严重吧?”
吴宏志闻言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他不过就是你小子手里的一杆枪,你还在乎他的死活?”
宋志文苦笑道:“吴哥,你就别埋汰我了。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也是被王富贵那王八蛋给逼急了,怕他再对我身边人下手,这才怂恿二毛去举报他。不过我这人做事向来恩怨分明,过河拆桥的事咱可不能干也不会干。”
吴宏志盯着宋志文看了看,见他面上的苦笑不像是装的,眼中神色渐渐一柔道:“算我没看错你小子,这人啊,不怕做事有手段,就怕做事没底线!你利用二毛这说不上是对是错,可你利用了人家给你办了事儿,要是还不管人家死活,那哥哥我可就看不起你了,往后哥哥怕是也不敢跟你深交了。”
宋志文闻言心中悄然松了口气,他就怕吴宏志因为这件事而觉得他太阴险,从而渐渐跟他疏远。
其实宋志文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同样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他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七情六欲,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也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但是他始终都有自己的底线!
他不会为了自己而去坑害别人。
更不会为了利益而去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
这次他指使二毛去揭发王富贵虽然手段并不光彩,但是宋志文也有他的想法。
和二毛接触了几次,他觉得二毛其实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充其量就是误入歧途罢了。
三年后就将迎来史无前例的严打风暴,如果二毛继续这么混下去,到时候铁定得遭殃。
但是现在他举报了王富贵立了功,那等到严打的时候就算有人揭旧账,单是这份功劳也能助他逃过一劫。
更何况重生之后的宋志文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单凭他一个人去实现肯定是不可能的,他需要信得过的帮手,虽然暂时他对二毛还谈不上信任,但也未尝不能列为一个考察对象!
“放心吧,二毛那小子胆儿小,王富贵的很多事他并没有参与,无非就是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事罢了。这次他也算是举报有功,就他犯的那些事儿顶多也就是关几天受受教育就会放出来。”吴宏志道。
宋志文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不过吴哥,回头还得麻烦你跟所里打个招呼,别让二毛太遭罪。”
“这个你放心,我都已经交代过了。”
顿了顿,吴宏志问:“王富贵完了,二毛出来后怕是也没去处了,你打算怎么办?”
宋志文想了想道:“先让他来修理铺帮忙吧,这小子还是挺机灵的,只要他肯踏踏实实的,那我也不介意他跟着我混口饭吃,总比整天在外面瞎混强。”
吴宏志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其实说起来这些返乡知青也都挺可怜的,下乡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可都没少受罪,好不容易盼到回城,结果还没地儿安排,能让他们自食其力这也算是减轻国家负担了。”
“是啊,只可惜现在的政策还不明朗,要不我还真不介意多招点儿返乡知青给我帮忙。”宋志文笑道。
吴宏志闻言眉头微皱道:“老弟,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路线问题可绝对不能含糊,咱做买卖赚钱没事,但绝对不能来资本主义那一套。”
“吴哥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宋志文笑了笑。
他当然明白吴宏志的意思了。
这年头政策还不明朗,上面对于个体经商的行为也还只是处于观察尝试的阶段。
所以就算是已经拿到了营业执照,那做事也得小心谨慎,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竖立典型。
如果没有记错,直到81年7月份国家这才正式出台了一些关于个体经营的政策,其中就包含一条,雇员不能超过七人!
为什么不能超过七人呢?这其实是源自于马克思的《资本论》。
《资本论》中有一段《剩余价值率与剩余价值量》。
按照其中的说法,简单点来概括就是雇工七人以下,赚了钱用于自己消费的,算是个体户。雇工八人以上,就产生了剩余价值,就算是剥削,就是资本家!
华夏的经济学家将马克思的这一套说法原搬照抄,制定了华夏最早的个体经营政策,这也就有了所谓的雇员不能超过七人一说!
这一规定一直沿用到88年,国家出台了《私营企业暂行条例》明确指出资产属于私人所有、雇工八人以上的盈利性经济组织称私营企业,这才结束了雇员不能超过七人的畸形时代。
当然,规定是规定,其实从79年开始,随着改革开放个体经济的快速发展,全国各地有很多个体经营者的雇工人数都超过了国家规定的七人标准,在一段时间内,这些经营者一度成为了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而国家对这种行为的态度却一直很暧昧,有树立典型打压的,也有暂时观望的。
毕竟那个时候还是华夏个体经营的初始阶段,很多事情就连国家高层都拿不准,完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边走边看,边看边总结经验。
两人正一边喝着一边聊着,突然一个公安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吴宏志见状放下酒杯,不等他开口,那公安便道:“还喝呢?赶紧跟我走吧,出事了。”
“怎么了?”吴宏志眉头一皱问。
那公安看了眼宋志文,然后压低声音道:“王富贵跑了!”
“什么?!”吴宏志眼睛一瞪站起身。
“就刚才的事,王富贵不知道从谁哪儿听说他怕是出不去了,就在号子里自残,撞了一头血,小周他们几个送他去医院,谁成想那家伙趁着小周他们不注意跳窗跑了。”
吴宏志闻言面色无比难看,一旁的宋志文也是紧蹙着眉头。
王富贵跑了,这对他而言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那家伙可是个亡命之徒,自己把他弄进号子里,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到这里,宋志文蹭的一下起身道:“吴哥,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