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上，白夜冷漠看着四周。
只见一片残肢断臂，鲜血横流。
空气之中也是充满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但到了这个时候，白夜对这气味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也已经习惯了。
这是死亡的气味，杀戮的气味。
本来两三百人的队伍，此时也仅仅剩下了几十人而已。
即便剩下的这几十人里也很少有完好无损的，大多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每个人的身体也是沾满了血迹，已经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了。
每个人的脸上从最初的幸存下来的兴奋也变得木然了起来。
活着固然可喜，但也让他们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更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他们的眼中此时尽是迷茫，尽是悲伤。
在这些死的人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人。
想想前一刻还是说笑打趣活生生的人，这个时候却变成了一具冰冷，没有感情的尸体。
再怎么样，人都会有所感触吧。
也许因为这样，人才是人。
站在地上，白夜的目光看向了几步外的马车上。
这个时候，几人正在清洗马车上的血迹，只不过这些血迹已经渗入了马车的木头内，再加上没有任何清洗的工具，根本不容易去除。
对此，他们只能将马车上那些比较显眼的血迹进行清除，仅此而已。
待会，这辆马车会载着白露公主的遗体回到京城。
那个公主熟悉的地方，她不想离开的地方。
而这次回去，她便再也不会离开了。
公主的遗体在战斗结束之后，便找了几个活下来的宫女拼凑在了一起。
随后用车队的一些黄布包裹了起来，放在了马车旁，让几位宫女守候着遗体。
只等马车处理完毕后，将遗体放上马车，立马便出发朝着京城而去，并不停留。
并且，战斗结束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前去通知最近的官府了，如果没有意外，遗体返回途中已经就能遇见这些支援的人吧。
到时候自会给公主换一个舒服的棺材。
白夜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地上那被黄布包裹的尸体。
鼻尖一酸，心中非常的难受。
一个自己口口声声会要保护的女孩，却死在了自己眼前，还是以这种痛苦的死法。
这让白夜非常的自责，也非常的无奈。
但白夜现在什么也不能改变了，如果可以，白夜愿意用尽任何办法来让白露活下来。
对于白夜来说，白露是自己小时候那无尽的黑夜之中仅有的一丝光亮，一丝希望。
所有人都会在黑暗之中抓住那仅有的希望，白夜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白夜的希望陨落了。
这个时候，太阳渐渐西落，绚烂的晚霞照应在天边，艳丽无比，但没有人去欣赏这一刻的美景。
任何美景都是依靠人的内心存在的，人若是高兴，无处不是美景。
人若是悲伤，那么所有的美景都不再是美景。
戴虚这个时候从远处缓缓的走了过来，身上还是那件染血的衣服，并没有变化。
唯一变化的是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除干净了，露出了那张漆黑的脸蛋。
只见戴虚走到白夜身边，语气恭敬的说道，“少爷，吕大人让你去一趟。”
听到这话，白夜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张平凡的脸庞。
但是现在白夜看来，这张脸庞越来越不平凡，反而充满了谜团。
从刚才在战斗之中的表现来看，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帮派所能拥有的实力。
直直的看着戴虚的脸庞，而戴虚也并没有躲闪。
片刻后，白夜沉声问道，声音有些嘶哑，“你到底是谁？”
听到白夜的问题，戴虚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果然少爷你会问这个问题呀，少爷放心，我会回答你的，但现在还是先去吕大人那里吧，他还在等你。”
听到这话，白夜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看着吧，公主什么时候走就过来告诉我一声。”
“是，”戴虚回答道。
听到戴虚的回答，白夜看了一眼马车旁的遗体后抬步朝着不远处的吕安走去。
走到吕安身边，白夜拱手恭敬的说道，“吕候。”
听到白夜这话，吕安转身过来，面对着白夜。
白夜看了看吕安，这时的他看起来狼狈不堪，身上有着多处的划伤，流出的鲜血沾染了整件衣服。
本来整齐的头发这个时候也是有些凌乱。
虽然如此，但吕安却还是一脸的镇静，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目光之中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压力也还是一直存在。
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
这是一种大将风度，一种经历过大事之后的镇定。
“五皇子，你来了，”吕安看着白夜沉声说道。
“吕候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猜我开口问道。
闻听这话，吕安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叹了一口气，随后看着白夜拱手说道，“我是特地感谢五皇子的，要不是五皇子的那一番话，我们所有的人估计都会死在这里吧。”
见此，白夜赶紧说道，“吕候严重了，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毕竟我也不想死，吕候不必如此的。”
说着，白夜也是赶紧拱手回礼。
这时候，吕安放下了手臂，白夜也跟着放了下来。
“五皇子不必谦虚，不论如何，你都是救了我们。我在汉国都城的时候就听过了五皇子的大名，只不过今日看来，那些话语不过是流言罢了，以五皇子今日表现绝对不是一个庸人，更不是一个废物，”吕安沉声说道。
“吕候过奖了，也许人在某种情况之下总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吧，”白夜说道。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吕安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话，白夜但是有点好奇，“是谁？”
“现在的十国联军总帅冠军候桓介，”吕安回答道。
听到这话，白夜有些惊讶，桓介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天泽大陆的英雄，天才般的人物，超强的能力。
可以说是天泽大陆人所有人的目标，也是让所有人敬仰的人物。
现在听到吕安竟然把自己跟桓介对比，白夜能不惊讶吗？
“吕候言过了，我哪能跟冠军候相比呀，”白夜惶恐的说道。
“不，你刚才在马车上的神情真的让我想起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了，当时桓介的年龄也就比你大一岁而已，你们的神情真的很像，”吕安说道。
此时此刻，听到这话，白夜的心中还真是复杂。
要是在平常，白夜听到这话心中肯定是十分高兴的。
只不过现在白露死去，白夜真心高兴不起来。
至此，白夜只能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吕候，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吕安说道。
“麻烦你写一封给我父皇的书信吧，让他不要处罚这些活下来的人，并且给他们封赏。你也应该知道虽然我说他们有可能得到封赏，但机会真的不大，我那样说也是为了让他们有战斗的动力，但事后反而可能因为公主遇害引起父皇震怒，而让他们陪葬的。但如果吕候你一点这么一封信，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处罚的，虽然封赏可能没有，但至少不会因为被杀，”白夜说道。
闻听这话，吕安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说对，我竟没有想到这点。我现在就写，让他们离开的时候带上，只不过赏赐的话我没法写，毕竟这是你父皇拿主意的，只不过我回国之后，会让人对他们赏赐的。”
说罢，吕安唤人拿来了纸笔，立马开始手写了起来。
白夜也没有去看，也没有必要看，反正大略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吕安刚刚写完，这时戴虚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白夜说道，“少爷，马车处理好了，公主的遗体已经搬上了马车。”
听到这话白夜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此时，吕安拿着那信站在了白夜身前，将信递给了白夜说道，“你把这新交给他们吧，毕竟是汉国的人，你比我方便。”
接过那薄薄的信纸，白夜点了点头，拱手刚转身离开。
便听见吕安开口说道，“五皇子你不打算一起回去吗？”
听到这话，白夜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是质子了，即便回去也会再出来的。再说回去也没有什么用了，我还是继续跟着你去唐国吧。”
“好吧，看你的选择吧，”吕安说道。
“多谢了，”白夜说道。
说罢，白夜朝着马车走出。
此时，起风了，风不大，但却让白夜感觉到一丝寒意。
来到马车旁，整个马车看起来已经是好多了，没有刚才那么血腥了。
此时，地上的公主的遗体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放到了马车上。
站在马车旁边，那几人恭敬的说道，“见过五皇子。”
听到这话，白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这架马车，白夜想起了中国与白露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心中立马感觉非常的难受，眼中竟又泛起了湿润。
但白夜没有流出眼泪，眼中的湿润也渐渐消失。
流泪是懦弱的表现，无能的证明，白夜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此时马车还是这个马车，什么都没变，但车内之人却已不再，此刻斯人已逝。
只让人悲叹世事无常。
此刻，风起，日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