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了益阳巷后,便在厅中摆了酒席,与尚非同、李若儿、林巧巧三人一道,开宴饮酒。
见得,十多样精致小菜,三大坛女儿红。仙翁倒了一大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同时说道:“嗯,好酒,这酒应该有七十年了吧,当真是好啦!”
商雅萱笑道:“爷爷,你的品酒能力,还是和当年一样,一喝就知道藏了多少年,厉害厉害!”
仙翁道:“唉,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浙江绍兴。记得那时,我陪着你这小公主女娃子,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到了绍兴,那可了不得,一进那酒馆里,我便是乐不思蜀。唉,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可是跟着我,一同进那酒肆,里面那酒气醺得你,那脸蛋儿红扑扑的,跟新娘子的红盖头一般。你一边哭,一边晕沉沉的,东倒西恍,看起来好笑至极。我抱着你,但是又贪杯,在里面咕咕地喝酒。别人见我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女娃子进酒馆,就骂我这老家伙,好不正经,竟带着孙女来酒馆,太坏了。唉,就因为这样,我觉得带着你实在不方便,姑娘家的,到处流浪,不像个样,于是,就把送你到了梅岭。”仙翁本来说得起兴,但讲到送走商雅萱时,不免哀叹。
商雅萱,笑着和道:“爷爷,你可还记得,你每次摆摊求揍的时候,我还在一旁帮你敲鼓,一遍喊着‘伤残分文不取,无事自掏腰包’,结果,每个打过你的练家子,不是跪地求饶,就是把身上的银两,统统取出来。每摆一次摊,足够我们吃上一个月。我还记得,您当那劳什子乞丐时,总喜欢往我身上挂一个牌子,写着一些极是可怜的话,好几次,那些富贵人家,还对您说,要买了我回去当丫鬟呢。”
说着,又笑了起来。
胡仙翁道:“是啊,是啊,好几次都是这样,谁叫你是小公主,模样生得俊,那些个富贵人家,倒是很想占这个便宜。他们那些花花肠子,我可是一眼就看穿了,他们要是巧取豪夺,我就背了你,使那夸父逐日神行法,逃走了。有一次,我可是背着你,从金陵,一口气没喘,就跑到了扬州。那次,你竟然还在我背上睡着,打起呼噜来了。我那个是又累又气,你看,现在我赚回来啦。我教了你儿子夸父逐日神行法,他可是背着我,从子虚城外,一路跑到了这长安城。哈哈哈!”
萧开听了,傻愣愣地发笑。
商雅萱,用手摸了摸萧开的头,说道:“多谢爷爷传授开儿武艺,这个恩情,我真的是无以为报,只愿来生……”
胡仙翁打断道:“哎,小公主女娃子,你可想错了,你那傻儿子,就是我要找的骨骼精奇的人。他和他外公一样,断腿能走。那日,我见他就是我找的传人后,可是拼了老命,央求他学我的《续筋接骨**》。”
然后他叹了口气,道:“唉,这混小子还不愿意,没办法,我只得买一送一,另外,再传他一套仙翁掌法,你的儿子,坏极了,坏极了。”
商雅萱笑道:“那太好了,爷爷,真没想到这万中无一的传人,竟是开儿,这也告慰了,我父皇的在天之灵。”
接着,对萧开道:“孩子,你快拜见师父,以后你就是太极门弟子。”
萧开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尚非同,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我是崆峒派弟子,我……”
萧开转过头去,对尚非同道:“师傅,我……”
尚非同,见商雅萱如此高兴,心里自是欢畅,在一旁,脸色倒是红润不少。
见得仙翁要收萧开做徒弟,心中高兴得难以名状,但脸色却募然一凛,厉声道:“崆峒弟子萧开,跪下!”
萧开不由心惊,只得跪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尚非同。
尚非同庄然道:“从即日起,你便不是崆峒派弟子,也不是我的徒弟,我将逐你出师门,你何去何从,与师门已无关系。”
萧开含泪,哀求道:“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逐我出师门,师父,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时,尚非同,笑着扶起萧开,道:“开儿,我现在只是你的非同叔叔,你可以改投太极门下了,明白么?”
萧开一想,猛然醒悟,原来,师父现将自己逐出师门,然后就可以改投门派,这样不违武林礼法,和江湖道义。
仙翁见状,笑道:“就是因为,我怕这愣小子,不愿意加入我们太极门,所以,一直是只传艺,但是没有师徒名分。现而今,倒好了。”说着,捋须道:“开儿,你可愿意拜在我太极门下。”
萧开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是还是对自己的师父尚非同,颇为不舍
。商雅萱见了,便抚摸着萧开的后背,柔声道:“你这孩子,既是仙翁爷爷,要收你做徒弟,那是你的福气,你就跪下来,向仙翁爷爷磕头行礼,拜了师父,便是了。”
萧开见,既是母亲发话,实在不好违拗,只得遵从。
胡仙翁站起来,高声道:“我太极门,创派祖师,乃是张青云,张天师。”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画像,缓缓开启,见得是一位身披道袍的苍发道人,手持拂尘,双耳过肩,眉毛下垂,长须及腹,盘腿坐于莲台之上,宛若仙神。
仙翁将画像贴于墙上,对萧开道:“萧开听命,跪下,面朝祖师遗像,三叩首!”
萧开按着仙翁指令,磕了三个响头。仙翁呵呵笑道:“萧开听命,向授业师父,太极门第二代传人,胡晓生,三叩首!”萧开朝仙翁磕了三个响头。
胡仙翁开始宣读门规,见得他高声道:“太极门规有三,其一,门人弟子行事正当,不得丧天害理、为非作歹;其二,门人弟子,只能一脉单传,须穷尽一生寻找骨骼精奇之弟子,作传人;其三,无论所爱之人有何过错,门人弟子定要宽宥,不得怀愤。”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商雅萱问道:“爷爷,这前面两条倒是合理,怎地,第三条,竟是这般,这儿女之事,为何写于门规之中?”仙翁长叹道:“当年先师,曾喜欢过一个人,乃是我的先师母,越夜荷,她曾为报父仇,私窥《瞻虚真经》,我师父知道后,心中怀愤,故意误导她练这真经,结果,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后来,先师查明真相,懊恼不已,替她报了父仇后,心灰意冷,隐居穆山。唉,故此,他立下门规,门人弟子,不可对所爱之人怀愤,否者,就是欺师灭祖!”
众人听了,不由咋舌,心中都觉得,这张青云,不愧为“穆山怪客”,当真是行事怪诞至极。
萧开,听了,甚为感动,对着张青云遗像,立誓恪守门规,绝不违逆。
尚非同见众人皆是默默无言,于是,笑着,打破僵局道:“开儿,你现今做了仙翁的徒弟辈分,可比我们大得多了。”
萧开一愕道:“啊?”
胡仙翁道:“啊,啊什么啊,你妈妈喊我爷爷,你喊我师傅,你说呢?”
萧开道:“那……那我不做您的徒弟了!否者,我就是不孝之徒了,这辈分怎么可以比我妈还高呢?”
胡仙翁道:“没事的,这些所谓礼节,何必太过斤斤计较,人活着,就应该无拘无束,我让你做太极门的弟子,你只管做便行了,你还是你妈妈的儿子,还是若儿的未来夫婿,又不是非得,让她们向你行礼。”
当说到“若儿的未来夫婿”之时,萧开和若儿面脸通红,尚非同和商雅萱却脸色一沉,但脸上仍在假装微笑。
胡仙翁一直盯着桌上那些菜,试了几样,就咧着老嘴,笑道:“好吃,好吃,这,这菜谁做的啊?”仙翁一边用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肴,一边环顾四周。
商雅萱笑道:“这些都是巧巧做的,可对您的胃口?”
胡仙翁悠悠道:“对极了,是你个女娃子告诉她,我爱吃鸡的吧?这黄焖鸡香嫩可口,这辣子鸡油而不腻,这宫保鸡丁呢,干脆爽口……”桌子上,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的菜肴,被仙翁一道一道地品评出来,尚非同和商雅萱为了迎合仙翁,都在认真听着仙翁悠悠之言。
此时,萧开却呆呆地望着李若儿傻笑。
李若儿时不时抬眼去看他,但是每次刚抬眼,就看见萧开呆望着自己的眼神,忽地又低下头去,脸带红晕,嘴角扬笑。心里嘀咕着,他妈妈和非同叔叔都在这里,怎地,还这般没规没矩地,呆望着人家,当真是个呆瓜,下次,我非得骂他一顿不可,要是我骂得不好,就叫小姨来,看他还敢不敢这般没礼数。
仙翁,刚讲完这这是多种菜肴,看见萧开又在盯着李若儿,清了清嗓子,怒骂道:“小开,你个小混蛋,昨天晚上,我们斗得筋疲力竭,你倒在一旁,和你的若儿mèi mèi搂搂抱抱,现而今,你妈妈在这里,叔叔也在这里,你当我们都是空气啊,傻愣愣的,真没出息!干脆就明天,让你俩拜了天地,进了洞房,你们小两口尽管看个够。”
萧开听了,羞愧得只得低头不语。
商雅萱将萧开搂在怀中,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尚非同则在一旁低声叹惋。仙翁,忽地想起,昨晚在高阳府,悟悔曾跟他说过些什么,又见到这番场面,只得出言缓和:“哎哎哎,你们又是再这般,我这酒就喝得没滋味了,那我可就走啦!”
商雅萱忙道:“爷爷,你别走,我……我不再这般了,我们继续聊会儿。”
忽然,她注意到胡仙翁的头发和胡须都是白色,摸着仙翁的胡须,问道:“怎地,爷爷,你的须发都是白色了,你不染成黑色,这摆摊求揍,可就没有人愿意打你咯!”说着,竟破涕为笑。
胡仙翁一脸窘迫,说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给弄的,我要不容易才染成黑色,为此,我都十多年没洗澡了。”
他指着萧开道:“偏生那天,就遇到了这混小子,也不知道为何,竟招来一大堆官兵,为首的那个胡子拉杂的大娃娃,阴毒得很,用那什么化功散,将我的内功化去,我只得让,这混小子背着我逃跑。又偏偏遇上了下雨天,本来还好好的,他却傻不愣登的,绊到了一颗横在路上的大树,我们一齐摔进一个水坑里,就成了这现在这个样子了,哼!”
商雅萱笑道:“爷爷,开儿生性就是憨厚,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他吧。”
胡仙翁笑道:“这小子生性憨厚老实,悟性又是极高,我倒是挺喜欢的,若是个偷奸耍滑的混小子,我早就让他滚蛋了,怎地,还将我这一身本领传给了他。”
说着,对萧开正色道:“开儿,心地好,有了这一身武艺,好好为这江湖武林造福,当然,他日也不要自负,否者,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萧开道:“爷爷……”
商雅萱道:“傻孩子,你怎地还喊仙翁爷爷啊?”
萧开猛然醒悟,嘻嘻笑了一笑,然后问道:“师父,你为何要退隐江湖啊,你若是重出江湖,定能领袖武林,那才叫造福呢。”
胡仙翁,夹了一块口水鸡块,边嚼,边摇头,说道:“不行啊,我现在这个年纪,和谁动手,都是以大欺小,这领袖武林,就是要斗来斗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实在不愿再树什么功名,就让这江湖上,那些个豪侠剑客,当我死了,那也挺好的。开儿,你就不同了,你年纪轻轻,若是能为武林造福一番,也是挺好的。”
萧开点点头,作揖道:“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弟子只得从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