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旧王城奄。
早朝,商王盘庚的纲言官丁令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用尽全力保持住哄亮的声音,让身体保持四平八稳。
侍卫甲报:“纲言,潢国的黄伯病了,无法来朝谨天子”
侍卫乙报:“纲言,郑方的郑伯也病了,遣人来告假,今日无法上朝议事。”
看着来去匆匆的侍卫,望着王座上脸像炭黑的商王,丁令四平八稳的身体正开始一点一点的倾斜。他的职责就是向上如实汇报,向下传达商王令,就在他冷汗寒成冰块凉到脚底快要晕时,又一个侍卫到了:“纲言,孤竹国墨胎伯到,冢宰到,徐司徒到,蔡司空到,方伯到,井伯到……
一连串的”到”让丁令即将枯死的心又充满了活力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丁令重复侍卫的传报:“孤竹国墨胎伯到,冢宰到,徐司徒到,蔡司空到,方伯到,井伯到……
丁令的四平八稳就是在这传报声中,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修复中练成的。
早朝半晌后,大臣们才鱼贯而入,丁令躬身垂立等商王的新传令,商王沉默,天子威严慑人心魄,他服侍过两代天子:商王盘庚的父亲祖丁和他哥哥阳甲,他双脚从没抖过,到了商王盘庚这,他一直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王座上的盘庚头戴冕冠,冕前后各缀九旒,着冕服,玄衣纁裳,玄衣上绘有日,月,星,辰等十二章,腰束带,前系蔽膝,佩各缀五采玉十二,足登红色船式鞋履。
盘庚从王座上俯视堂下,堂下两侧,左列三公六卿,右列三师六卫,其中三公空二公,六卿到三卿,三师空,六卫缺四,子男齐。这场景,从他父王一直看到他王兄阳甲,众方国诸候从一群到一小撮,又从一小撮到不朝,直到他父兄心力交瘁倒在了这王座上,他的王位是因他王兄暴毙而顺承来的,他拒绝重演父兄的悲剧,誓要重振朝纲,被孤立时,他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勤修德政,励精图治。既使堂下只有两三人,盘庚也要让自己保持谦虚谨慎:“诸位,哪位能告诉本王自先祖成汤后,为什么众方国诸候朝觐者越来越少了”
盘庚环视堂下,众臣面面相觑,唯孤竹国国君墨胎云站如松,鹤立鸡群,他头戴爵弁,着爵弁服,黑纯衣纁裳,手握玉圭,一道虎眉威风凛凛,盘庚问道:“墨胎伯,你说这是何故呢”
墨胎云顿了顿道:“小王知道却不敢说,怕大王怪罪。”
“朝堂议事系朝之安危怎可置若罔闻,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赦你无罪。“
墨胎云小时候曾被他父王墨胎亮送到王城奄都,那时商王是祖丁,孤竹国先祖墨胎河曾随商先祖成汤一同伐夏封孤竹国,赐商王子姓,并向天帝立誓墨胎氏永不叛商,若违背愿受天遣,成汤后,商日渐衰弱,孤竹国后来有几代国君违誓,恢复墨胎氏,最后都死于非命,孤竹国也风雨飘摇直到他祖父墨胎海立下族规:“凡我墨胎氏,有诺必行,至死方休“后,孤竹国日渐强大,人丁兴旺,之后凡墨胎氏生嫡长子长到8岁都会送至国都奄与商王的孩子们培养感情,他当时被送至奄时与阳甲是同岁,当时他直言进谏阳甲都不屑一顾,后来他就沉默不言,有诏必到,无诏从不过问,刚刚听盘庚一席话,让墨胎云对盘庚多了份好感也诚恳道:“大王,夏桀残暴无道,先祖成汤施仁布泽,德才兼备,为救百姓于水火,起兵伐夏建商,成汤后的商王,甘酒嗜音,穷奢极欲,朝政荒废,成汤不复,诸候欲伺机而动,都想取而代之。“
商王盘庚曾听他父王说过孤竹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墨胎云,气宇轩昂,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盘庚这时心里才有了点底。
“本王自知,德行浅薄,唯勤政补德,不敢懈怠,怎奈人才凋零,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臣听说禹初登王位,皋陶奉其行九德,禹纳其言行德政,九州之才齐聚,天下归一,先祖成汤亦如此!“
其它众大臣听到此话都频频点头,盘庚问冢宰萧悦:“冢宰觉得如何”
“大王,勿忧,墨胎伯所言甚是,大王您也颇有先祖成汤遗风,广开言路,勤于政务,小臣不才,定会为我王举荐人才,兴先祖业“
盘庚继而问田老:“今年百姓收成如何”
田老恭敬有礼道:“大王,王城外的甸服,庄稼,禾穗,谷粒,粗米和精米收成均不足三成”
盘庚一听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这是何故”
“大王,王城奄地处淮水与淄水间,地偏硬,多是盐碱地,近年又常有水患困扰,四时不顺,大部份百姓都颗粒无收”
盘庚厉声问蔡司空,徐司徒:“淮水,淄水为患,为何不见你们来报“
蔡司空,徐司徒两人立马吓的跪倒在地:“大王,饶命!“
盘庚语稍缓:“你们有何补救之策,否则让你们受五刑之苦“
徐司徒战战兢兢:“谢大王,小臣定会日夜疏导淄水,淮水,与民共同筑堤堵水”
蔡司空也连忙战战兢兢附和:“是,是,小臣会和徐司徒齐心协力,一起治水“
“若你们再玩忽职守,五刑照旧”
两人连声拜谢:“定不负大王所托。“
盘庚对垂立在一旁等诏令的丁令说:“你明日叫人送一颗神龙丹给黄伯。”
“唯!”
“仲王与季王视察回来了吗?”
“大王,仲王与季王明日回王城”
“明日叫他们酉时来见本王。”
“唯!”
“侯服,绥服,要服,荒服情况如何?“
墨胎云道:“大王,孤竹国每年都按时向商王进贡特产,青茅,彩色布帛,穿珠丝带,玉等,孤竹国千里之外的东夷屡教不改,时常骚扰”
当盘庚听到“东夷“这两字,心像被刀扎似的疼,语气仍平缓到:“有劳墨胎伯!“
墨胎云向盘庚行礼:“小王定当全力为大王分忧!“
盘庚无回复,墨胎云抬头正好与盘庚相对,盘庚的眼神清彻深邃如潭,在墨胎云的心里烙了个深深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