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事儿,一旦步入正轨,那都是掐着分钟“跑”的。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无论任何一所学校对于自己的开学准备工作都得给予足够地重视。按照“规矩”,为了搞好开学前的准备事宜,磨盘山中学校委会成员较之普通教师那都是必须要提前一定时间到校的,曾来齐的家就在集镇之上,又是校长,自然比其他成员到得还要及时——自己总得提前为开学多做一点儿必要的准备吧。
其实,就连曾来齐自己都必须承认,去学校的早晚与学校工作最终的办学水平实质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人们就是爱看一个“早计划、早筹备、早行动、早落实”这个事实,好像万事只要“早”了,一切自然都变好了,而且,要是你负责人没有抓住这个“早”字,那么随后的时间只要学校工作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顺心,后面的“账”那可必然要算到你“晚到”的时间身上。
曾来齐自然不会让那样的“消极言论”进入自己的履职生涯,所以,清早起来,也不管昨天酒醒何时,就随意扒拉了一口老婆递上来的早点,然后便心急火燎地前往学校而去。
这一次,负责学校看门的后勤师傅做的还真不错,已经将接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开水也烧好了,见曾来齐到得如此之早,就很是关切的问道:“校长,还没吃早饭吧?正好,我家早上是面鱼儿——想您春节肯定又没少喝酒——这个,对解酒好。”
曾来齐回想起来,自己去年食堂管理改革以后,这后勤师傅的收入有可能有所降低,就略显尴尬地问道:“去年收入影响不大吧?”
谁知他这话刚一出口,师傅竟乐呵起来,“托校长的福,影响确实有——总收入多了往年一家人的一套‘全身新’——而且,以往都靠偷偷摸摸过日子,有些时候,我们连自己就瞧不上自己,而你这一改,明面上我们是少了,但是,我们就是一个劳动的坯子,做着做着竟然比往年增收了。就此来看,账这东西,往明了算就是好——更何况去年您还给我们发了多年不见的福利!”
开学第一天,首先听上这样一段“赞歌”,曾来齐自是满心欢喜,心花乱颤,随即便是食欲大振,跑到那师傅家中连喝了人家两碗面鱼儿。师傅的老婆见校长对自己做的面鱼儿如此满意,那张老嘴儿都快乐歪了——还真以为自己就做出了人间美味的jí pǐn东西,根本没有想到这曾来齐的食欲那纯属心理作用衍生出来的结局。
曾来齐再次靠近接待室的时候,栁窈眉已然将一杯自带的上好绿茶给他泡得好好的,见曾来齐进来,栁窈眉就立马兑上开水,茶水的清香随即从房门口直窜出来,扑入曾来齐的鼻孔,曾来齐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茶!”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栁窈眉的这种“殷勤”地表现甚是反感,不能不说“恨屋也能及乌”,当他看清那茶是栁窈眉一手炮制的时候,心里就随即升起一缕恶心的情绪上来,因而,嘴里虽一迭连声地叫着“好茶”,手却并不去接那栁窈眉递过来的茶杯,直说是刚才吃的是稀饭,暂时不渴,就顺势推了过去。
栁窈眉这开门“第一泡”就吃了一个不阴不阳的闭门羹,也就在不觉间将动作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连搁一个茶杯都变得有些笨拙了。
要说,这栁窈眉也是过于“积极”了,忘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个老理儿——不管此前暗箱的事已经处理到何种程度,这校委会成员的帽子还是要别人在明面上给你戴上才好,现在既然帽子还没有下来,自己又没有接到任何人的任何通知,这抢先一步返校,给人一个既成“校委会成员”的事实的印象,一下将曾来齐搞得好不被动——好似他曾来齐早已与之宣布完了的一样,给别的校委会成员留下一个曾来齐抢滩用人的感觉,因此,这会儿的曾来齐本来的一个好心情随即被整的影儿都没有了。
其他几个校委会成员是乘同一辆车返校的。进门之后,见栁窈眉也在,几个人的脸不由得僵硬了几秒钟——按照惯例,这可是校委会的“专属报到时间”,这栁窈眉比拥有正式身份者还要早到,那意思不是摆明了,校委会又将面临一次扩大规模的时机了!
这世上有些人永远只知道桃子好吃,就是搞不清楚什么桃儿该什么时候上市才好,以至于自己怎么摘就是摘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桃子的味道来,就如同现在的柳窈眉,越想表现自己的重要别人看着越显轻贱。
曾来齐见校委会成员已经到齐,就对办公室主任花芷俏说道:“花主任,收拾一下办公室,一会儿校委会在那儿开个会。”
“通知哪些人?”曾来齐当然明白,这花芷俏明显指的就是对于眼前的栁窈眉该是怎么办才好。
曾来齐一听这话就有些不太舒服:“你不知道校委会成员名单吗?”
一切收拾停当,其他校委会成员已全数到齐后,花芷俏自然要来请校长,曾来齐蓦然想到,就这样给栁窈眉一个冷板凳确实有些不太合适,就专门拐到接待室:“小柳,你先自己个儿休息一下,有些事你也明白,这人事的事还是班子成员先走个程序要好些,今天,你这还没有履行程序,贸然参会不太好,具体等我们会后再说,好么?”曾来齐力争使自己话语柔和一些,以便于栁窈眉的心理能够顺利地接受。
按例,中午食堂的这一顿饭是校委会成员的“特餐”,轮到菜都摆好了,花芷俏却还不知道怎个安排栁窈眉:叫她吧,这是学校历来校委会的“专餐”;不叫吧,校内就她一个人在校。于是只好独自一个人站在餐厅外面焦虑的反复搓动着自己的双手。
曾来齐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别犹豫了,花主任,叫一下小柳吧。”
这个时候,栁窈眉也算明白了自己这个大早起的是过于唐突了,走近食堂了还是不免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
开学吗,一切刚开张,自然喜气充盈,在总务主任的吆喝下,大家不免还是多喝了几杯,互相穿插进行,把个做饭的师傅也嬲起了酒瘾,凑上前来要陪校委会成员每人干两杯。可是当他把酒杯举到栁窈眉面前时,才知道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候,对她这个不速之客却还真的不大好给出一个称呼,于是就抬头望向曾来齐,意思显然是征询他的意见。
曾来齐正自踌躇的心里突然来了灵感:“哦,忘了给各位介绍了,传达一个口头文件:根据学校实际工作需要,今年我校将要加强对住宿女生的管理,按要求政教处要有专人负责此项工作,经过与中心学校领导的沟通,从今天起,小柳同志就兼任我校的此项工作负责人。”
这曾来齐之所以将一个任职通知搞到饭桌上来宣布,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这主任任命就这么随意,可见你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主儿——以后少把自己当根儿葱。
栁窈眉可不管这些——你就是蹲在厕所宣布任命,我还不是一个政教处副主任?无论怎么说,自己这是重新上路了,那就该高兴。于是,“就汤下面”,主动和其他几位校委会成员喝了一圈“多多关照”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