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被说成是谷雨前采的茶而实际却是清明节前采的茶一样；我曾被人说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江山，是个能挽逛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无双国士；可实际上，韶华易逝，年华不再的我只收获了一场空！”</p>
“先生以为不是嘛？难道先生不认为自己能担得起那些称谓？若是如此，这世间又有何人可担此盛名？”老刘拿起前面的茶杯一饮而尽。</p>
“是嘛？呵呵，以前我总觉得是这老天不公，想这天下，既然已有我枉自在，为何还要有一个战青云！很长时间里，我都无法释然。后来我想我这些不甘悲愤，都不过是弱者的怨天尤人罢了，只会给这世间徒增笑料而已！于我，毫无意义！</p>
可我心里知道，事实上，我始终还是输给了他。”</p>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其实说来，还是我刘家对不住先生，以先生之大材，若换了另一个环境，定不止如此！”</p>
“跟你们刘家没有关系！”枉自在摇了摇头，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那白气散了开来；“早在战青云离开王家之时，你父亲就曾劝过我，要不要花点钱，买个凶杀个人什么的——花不了几个钱，哪怕是战青云，在shā shǒu面前，这条命跟其他人一样便宜！当时的我没有同意这个方案，因为我觉得战青云充其量不过是个空有些虚名的一个人而已，像他这样的，出了门走到大街上，碰到的一百个人里边怕也有二三十，犯不着花这冤枉钱！——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那么遵纪守法过！</p>
一个人之所以无法取得俗世意义上的成功，要么缺乏思想与智慧，要么对人性的认识不足。</p>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我的天赋要远逊于战青云。对自己人性的认识又不足。所以归根，造成当年境况及当下难堪的，是我自己，刘家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p>
“对不起当然是有的！当年的那场土城之战，你替刘家背负的至今都仍让我愧疚！”老刘一字一句说道，“当年你的突然离开，所有人都深感突兀，刘家本已陷入了危局当中，大家都猜测着，先生定是去找破局的方法了。</p>
我深知父亲是会用人的，他曾跟我说有解救之法，后来草原部落那里挥兵南下，一时之间风起云涌！这定是你的手笔，只可惜那时父亲已去，而且我猜以父亲的性格，并不见得喜欢这样的方式破局！或许他不是在意兵连祸结，而是单纯的不喜河山被草原部落屠戮践踏。”</p>
“农耕民族向来对游牧民族心怀忌惮，这一点我何尝不知！可面对当时的情形，我无可奈何啊！周遭但凡有一丝可用的武装力量要么本来就被赵虎他们或明或暗的控制着，要么便是没有形成丝毫的战斗力，无法左右大局的走向！</p>
而在当时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是形成外界压力，但尽量控制，斗而不破！最终能形成南方统一战线，偃旗息鼓，枪口一致对外！唯有这样，刘家才有一线生机！至于局面会否被打破，一切是否失控，最终是否引狼入室，山河不在，已不是我所能评估得了的！——你知道，我向来是自私，哪管洪水滔天！”</p>
“可结果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刘家还是被灭了，不堪一击！赵家则被以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消解掉了，谁也没想到；南下的草原部落军队则与不知名的张家小子同归于尽，结局出乎所有人意料！更为甚者，草原部落还因此陷入了近十年无穷无尽的部落割据混战中——若非我们也是山河破碎，说不定倒还可以反攻回去！”老刘侃侃而谈，像是说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一样！</p>
“我也未曾想到，土城之战会拖那么久，更料想不到结局是最为惨烈的同归于尽——某种意义上，我却是他们这些死难者的仇人！</p>
我记得我当时想的是，战青云、赵龙赵虎皆深陷与刘家对抗之中，都无法从中抽身出来。为此，整个南方便没有可以抵御外敌的大将！而草原这边联盟商议后，推选出来的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名叫托雷，这人尤擅攻城略地，战绩彪炳；大家都一致觉得有他统帅，不出半个月，便能攻入腹地中去，达成战略目标！</p>
而这，也正是我急于跑到草原中对那些未联盟的部落时刻准备着进行游说的原因所在——因为这是我的后招——一旦托雷进展顺利，刘家危局一解，便说服这些部落为各自利益割据攻击联盟的补给后方，致使托雷的队伍退回草原中来！</p>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所以直至今天，我仍相当好奇，当年那场战争到底放生了什么！”</p>
“俱往矣！先生，假使让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结果能有什么改变嘛！”</p>
“我只是好奇，到底输给了谁，输给战青云，我心服口服；可输给一个无名小子，哪怕我死了，我都不会闭上眼！”</p>
“所以，这些年来，先生一直都在打听着关于那场战争的内幕细节？”老刘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枉自在。</p>
“你又何尝不是呢？刘少。”枉自在也看着这位多年未见的老友。</p>
“我？怎么会，你看到了，我早已不在过问江湖事，我现在只是心伤小筑里的一个厨师，不再是刘家少爷，更不会想报仇的事，只一心想着认认真真的混吃等死。”</p>
“一个不在过问江湖事的闲散人员，多好听的身份！可怎么会花钱打听几千里之外王家一家被杀一事呢？怕不是你将要解释的只是想熟悉故友的状况而已吧，刘少！你跟王家没什么交情，连偷看女孩洗澡，你也不会优先选择王家的！</p>
再有，萧过的事，我岂会知道谁在这里呢！如果你真心想了断与自己相关的前尘过往，大可不必过来赴约相认，若你不相认，哪天我们相遇在大街上，我不认为我将会对你有何为难，不是嘛！”</p>
“呵呵，先生定是久在关外，太久没喝这边的茶了，这茶细细品来便会发现，实际上真是谷雨前的茶不是清明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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