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老越会想要抓住些什么来,哪怕那些东西就是些抽象的概念。这道理跟缺乏安全感的人总喜欢物质一样,似乎惟有实实在在存在才能填补心中的那份不安,惟有紧紧抓住这些存在的物质才有安稳的感觉——哪怕因此被人痛骂过分冷血物质!无疑,在阿晓的眼中,战叔就是这样的人,这是最近在跟战叔深入交流后阿晓对他下的评断。</p>
直到战叔讲述完那段过去的往事,阿晓才被告知之所以跟他绘述这段陈腐的过往,不过是看到这些天来他的精神萎靡,想必是纠结于当年的小三、英雄楼与江湖了之间的恩恩怨怨;战叔才告知当年那些人设计小三杀老大的缘由来:跟着战叔的那群人都是曾经登上过顶峰的,可走下来之后,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回往日的荣光;偏巧他们对于‘背叛’有着特殊的感情——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而这一切都与当下发生的种种并无关系。</p>
阿晓记得当时是这样的:</p>
“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呵呵,在我十岁之后,我就不在相信这句话了;只因我觉得我已经变得比他们要复杂,而且复杂得多!</p>
这事发生的时间应该在我十来岁的时候,那时我跟表妹刚好离开了王家,在诸多势力中,我们选择了投奔赵家,当时赵家的家主赵天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算的上年富力强。从看到他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个有野望的人——就像他赌输了钱,总妄想着要扳回来一样!——而在他的前半生,赵家在他手上已经输了不少了!这时只要有人告诉他,他前半生输掉的,可以扳回来,而且还会赢得更多,你就会看到他那赌徒般的狂热与激动。通常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说服的——也可以说容易被人骗,只是鉴于他的势力能量,没什么人真敢骗他而已!</p>
阿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的知道寄人篱下的事向来是很尴尬的,而我,并不享受这种尴尬。兵法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从走入赵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曾试图找机会让自己掌握主动。”</p>
“嗯,那种感觉不好受!可要掌握主动又岂是如此简单的事!”阿晓摇了摇头,“后来呢,战叔用了多长时间做到了?”</p>
“主要看机会,机会不是没有,但我其实并没有像看起来的那样那么有把握!那时的我十几岁,是我真正意义上的首战,我没有事后朋友说的那么从容,至少忐忑了两天!主要纠结于说服赵天的过程不知该如何开始,赵天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对赌钱很感兴趣,然而我对这些小概率事件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再者,我该描绘最终的局面是怎样的才是他追求的,又怎样找出实现该局面的可能性!头疼!</p>
在进入赵家的第三天,我决定去说服他,我深知那将是我唯一的机会!”</p>
“三天!厉害,只是怕……”江湖晓又摇了摇头。</p>
“赵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还记得,‘阿云,来,坐吧!找我有什么事吗?’</p>
那时的我在社会上略有几分薄名,可对赵天这样的一方霸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当时没有坐下,强迫自己用双眼看着他,然后说道,‘赵叔,赵家不妙啊!不出两年,赵家在南方的势力排名必将跌出前五!叔就愿意看着赵家在你手里没落下去吗!’”</p>
“那赵天会听你唬吗?”</p>
“呵呵,当然不会,想想也知道!不过他会有兴趣想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他接了我的话:</p>
‘你赵叔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但形势比人强,那又有什么办法!阿云你才名在外,给叔看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有?’</p>
‘办法?……听说赵叔很喜欢读《老子》,不知对它有什么感想?’</p>
‘那个啊!贵柔守雌之术虽好,但不过是弱者的哲学!你是要我从中学那虚无的黄老之术吗?若是如此,那还是算了!策略,不是读读几本书照搬就可以的!’</p>
‘弱者的哲学?呵呵,我刚好与赵叔的看法相反,反而认为这是强者的生存哲学!传言《老子》这书是在兵书的基础上展开的政治书籍,兵家强调形胜,又怎会是给弱者的哲学,他主张的贵柔,不过是怕世人忘了柔,忘了它的重要地位而已,可是何尝又提过不要强!只因强该在何地位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他何必多此一举,大为详谈!’</p>
‘哦!有点意思,说说看!’</p>
‘叔是赵家家主,定听过稳住一,保住二,发展三四五,这等民谚!同样类似的还有一个三层面理论:一个长期发展的组织,要生存发展,一方面需要有自己核心的竞争产业以作根基;第二方面则要建立开发新的产业,以掠夺争取资源,壮大发展自己;第三方面则是需要投资潜在的、长远的或许培育的未来的产业,只因这些产业最有生命力也最具颠覆性——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革命性!我想说到这里,以你的智慧,大体能猜得出一些意思来了吧!’</p>
‘《老子》?大概,愿闻其详!’</p>
‘上面提到的第三方面便是老子提到的柔!战争也好、组织的生存发展也罢,整个的逻辑是这样的:当下所有的强,都将覆灭于当下某个不可察觉到的弱,这便是弱承担的历史的地位——反者道之动!所以要贵柔,可要知道的是,所有的柔弱都是需要培养、需要长大的,那谁来培养这些弱?dá àn是强!你能指望同样柔弱的存在给另一个柔弱持续不断地tí gòng所需的资源嘛,能为他承担各种成长过程面临的风险嘛——那是在乱世里会断头的买卖!不会的,惟有强者能做到这些,哪怕到了最后,弱终会革了强的命——虽然那时已不该称之为弱了!——没办法,那是宿命,是上天一早就写好的剧本!</p>
所以,赵叔也该听明白了,都是明白人,无需我说的太明白!’</p>
‘小云,你要我做什么?’</p>
‘我要你养势,十来年后,干掉刘家,坐南方的头把交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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