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关这一路恰是荒凉偏僻之地,尤其是途径多处森林高山,即便有人想在此处做些为来往行人tí gòng住所的买卖也往往入不敷出,光是运送这一项的成本就足以让人望洋兴叹,因而自是绝了许多人在此发财的念头。也正是由于很少有客栈驿馆可供休息的原因,就算是常年在外的大商家管事最多也不过是将自己的车厢装饰的舒适些,再多亦是难能,可尽管如此也无法完全适意。而那些只是出来挣些辛苦钱的小商小贩大多就只能席地而卧,晚上轮流守夜以防不测了。
徐家虽是是清陵名门,但范艾随行的这支车队原本就不是单单出来取货交易的,不然也不会吃饱撑的跑到千里之遥的边境去,所以自然不会配备豪奢舒适的用具,甚至就连徐梦岚乘坐的那架马车都是楚匡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而包括楚匡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风餐露宿惯了的,向来没什么讲究,于是就更没有人会在意第一次品尝这种羁旅滋味的范艾了。
所以到了青福镇总算碰到个有床睡觉的地方,范艾昨天夜里睡得那叫一个酣畅。
不过毕竟是当伙计时雷打不动养成的习惯,大清早范艾就睁开了眼睛。起身揉了揉眼睛支起窗户,映入眼帘地是一片黑云翻滚。
天色昏暗,闷雷阵阵。
仿佛有一层泛黑的幕布从天际悄然滑下,让大地上的一切生灵万物都黯然失色。
“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
范艾打着呵欠,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囔到。
开门以后在走廊拐角处拦住一个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小厮,问清楚后院有口水井可以用来打水洗漱,他也就谢绝了对方好意,手脚麻利地搭上毛巾端起木盆,往后院走去。
下楼的时候,意外看到徐梦岚和楚匡仁正坐在大堂里说话,这才迷迷糊糊泛起不妙的念头:自己莫不是这伙人里起的最晚的一个?
楚匡仁扭头看到范艾一脸措手不及的样子,笑道:“看来范小兄弟这些天确实是累坏了,今早老楚本还想找你聊聊接下来的行程,却死活都敲不开门。要不是亲眼见到你进去,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徐梦岚也是眼神促狭,打趣道:“呦,看这一身打扮是要洗漱去?别着急嘛,这不天还没亮呢,回去再睡会儿也不迟啊。”
范艾脸皮通红,羞得无地自容,只好夺路而去。
在后院洗脸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自己是被老板打熬出来的早起习惯,决计不会起得太晚,现在想来那二人估计也就刚坐下不久,却那般取笑他,可恶!
于是洗完脸后施施然坐在徐梦岚一桌,把二人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早点一扫而空。
看到范艾一脸满足的样子,桌上两rén miàn面相觑,尽皆无语。
范艾出了一口恶气,心下暗爽。这才注意到厅堂中除了自己这一行人外,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两人皆是身着蓝衫,胸口处绣有无名波浪条纹,甚是精致。
那男子约莫二十几岁,面如冠玉眉入鬓,身姿挺拔若不群。女子年龄比徐梦岚要大上几岁,正是含苞待放的时节,虽气质清冷却体态窈窕,甚是诱人。
男子却对近在咫尺的秀丽风景视若不见,只是正襟危坐,食指轻敲桌面,像是在等人。
这时女子黛眉轻蹙,表情似是有些不耐。
只是被那男子眼光一扫,她立即端坐如初。
范艾左看右看,瞧不出什么名堂。眼珠一转注意到徐梦岚也在观察那个方向,于是小声说道:“喂,你说这是什么人?”
徐梦岚没好气道:“不知道。”
楚匡仁若有所思道:“瞧这打扮做派像是江湖近些年声势愈壮的‘重水门’弟子,不过据说这个门派远在西域,怎么会跑到这偏僻的关中小店里?”
范艾撇嘴道:“这还用说,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不是抢人就是抢宝贝。”
徐梦岚面带惊奇地看着他。
范艾羞涩道:“其实我是根据那些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瞎掰的······”
徐梦岚无奈道:“我像是在夸你么?”
楚匡仁嘿然道:“xiǎo jiě,我倒觉得范小兄弟说得在理。你别看那一个个江湖门派看起来超然物外牛气得很,其实很多时候跟那平头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只是老百姓还得辛辛苦苦地打拼,而这些大门大派做起来却是简单地多了······”
言下之意,无非一个抢字。
这时七八个身穿huáng sè服饰的男女相继走进客栈。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看到那对年轻人后,语气嘲讽道:“听说‘重水门’门主吕传薪身患急症,其门下弟子袁青峰、柳絮来外出寻医,不曾想在此地碰到二位,看来二位已有所收获,真是恭喜了。我李牧在此代表‘聚沙门’各位师兄弟祝愿吕老门主长命百岁,早日痊愈。”
李牧身后的同门哈哈大笑,而被指名道姓的那对年轻男女则脸色铁青。
看到范艾和徐梦岚听得一脸迷糊,楚匡仁解释道:“‘重水门’和‘聚沙门’都分属‘下五门’之一,其余三门分别是‘破金门’、‘玄火门’和‘森罗门’。五门历来不合,争吵攻讦之举时常发生,甚至大打出手也不在少数。”
楚匡仁苦笑道:“袁、柳二人此次外出绝不是寻找大夫,这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那李牧一番挤兑,却仿佛吕传薪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再说······”
范艾和徐梦岚平日里哪接触得到这些事,正听得入神,楚匡仁语气却一顿。
“楚叔叔,再说什么?”
徐梦岚急不可待地问道。
楚匡仁看着二人如出一辙的好奇宝宝表情,面色古怪道:“若我没记错,重水门门主吕传薪半月前才刚过百岁大寿。”
扑哧!
范艾一个没忍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李牧实在太损了。
徐梦岚的表情也十分精彩,但还是眨巴着眸子问道:“‘下五门’中,既然重水门和聚沙门已经来了,那其他三门不会也要来吧?”
“很有可能。”
楚匡仁皱眉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们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随即他洒然道:“管他什么目的,只要和我们没关系就好。”
于是三人又把目光投向对面。
听闻李牧的讽刺,袁青峰还算镇静,柳絮来却娇叱道:“姓李的,你不用阴阳怪气,我二人今日到此你怎会不知情?否则你怎会带这么多人。”
这话范艾倒是听明白了,敢情若没有身后这些人撑腰,李牧都不敢见他们?
这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这里真是热闹啊!”
说话间门外又涌进两帮人来,醒目地金、红两色,泾渭分明。
走在前面的金色华服男子扫了一眼堂内众人,拍手道:“想不到今天我‘下五门’五聚其四,真是盛况空前啊,烨瞳兄,你说是不是?”
如同一簇烈焰的的赤眸少年傲立当场,嘴角一扬道:“不错,更难得的是,四门齐聚竟还没有打起来!”
“错了,是五门。”
不知何时,一个青袍人出现在墙角一个空桌子旁,此人身形修长,脸上戴着一枚狰狞miàn jù,miàn jù上眼睛的部分竟如同两团摇曳的青碧鬼火。
那五字话语便是出自此人之口。
这时客栈里的人早就作鸟兽四散,掌柜伙计无处可去,面面相觑,然后对撞一下,很识相地晕了过去。
只有范艾这一桌还安坐不动。
范艾和徐梦岚是无知者无畏,楚匡仁却是始终脸色淡然。
(本章完)